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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巴图大师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扫过乌力，又扫过他身后那一列列满载的车厢，最后，停在被拱卫在队伍靠后的林亦身上。
巴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笑，是刻骨的漠然和一种洞穿一切的讥讽。他没有直接回答乌力，反而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充满了探询的玩味：“乌力小子，阵仗不小啊。”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车厢的轮廓，“说说看，这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宝贝疙瘩？值得莽格勒那家伙如此大动干戈，把你们这些最宝贝的精锐都丢出来护着？”
乌力只觉得嗓子发干，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
巴图这可是整个大蛮都有数的顶尖高手。
是跟莽格勒一样在部落供奉的战神般的存在。
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他咽了口唾沫，头压得更低，语气更加恭敬，但回答却不敢松半分口风：“回将军的话，是莽格勒将军的一些物资。具体是什么，小的位卑职低，实在不清楚，只听说可能关乎王庭的一点事务。”
“王庭？”巴图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拙劣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嗤笑，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乌力小子，你这点道行，在我面前玩这套？”
他抬手指了指四周，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寒的质问，“王庭真要东西，会由你们莽格勒的人这么灰头土脸地送？王庭的旗号呢？王庭亲派的将领呢？说！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
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狠狠扎在乌力脸上。
乌力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砸在脚下的尘土里。他知道自己的话骗不过巴图，对方把他们的窘境看得一清二楚。
死一样的沉默。只有风吹过车蓬的呜咽，和战马粗重的鼻息。
半晌，乌力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里面是绝望的血红和一丝最后的决绝。
他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他身后的残兵败将们，也咬着牙，跟着呛啷啷拔出了武器！虽然动作迟滞，虽然人人带伤，虽然眼中充满了恐惧，但这一刻，没有人后退半步。
用行动告诉了巴图。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巴图那漠然的眼神扫过这群残兵败将，嘴角的讥讽渐渐凝固，最终化作一种毫无波澜的、看待蝼蚁般的平静。
“不自量力。”他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爆闪，寒气凛冽如同北疆最冷的严冬。
那柄骇人的巨大弯刀，已出现在巴图手中，锋锐无匹的刃尖，直指前方。阳光在刀身上跳跃，折射出刺骨的杀意。
空气瞬间凝滞，时间仿佛被冻结。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彻底笼罩了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
一场毫无悬念只待开始的屠杀，已经拉开了最后的帷幕！
“且慢！！”
一声带着明显走嘶哑的喊声，猛地撕裂了这凝固的空气。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
林亦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镖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阵前，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但那双眼睛，却死死钉在巴图身上，没有半点退缩。
林亦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点还算镇定的声音，用他那极其生涩，磕磕巴巴又语法错误百出的大蛮话大声喊道（夹杂着大离的口音）：“阁下，慢动刀，慢动刀！我是这个商队的管事！林亦！商会林亦！这货！是我们来福商会的！全是我们的！恳请阁下高抬贵手，让条路行不行？！”
这蹩脚至极的大蛮话，像是一盆水浇在了滚油上。
巴图那布满讥讽的脸上，骤然咧开一个更加扭曲的笑容，像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话，甚至发出几声短促的嗬嗬怪笑。
他看着林亦那强装镇定又无比笨拙的样子，鄙夷几乎要从牙缝里溢出来：“嗬？小子，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葱？”
巴图故意放慢语速，每一个词都像带着冰渣，砸向林亦：“你凭哪张脸？靠你这烂得跟狗爬一样的大蛮话？就想让本大爷让路？！你是觉得我巴图是个**，还是觉得你那几匹驮马拉的破布值钱？”
林亦被他这番刻毒的话刺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脏狂跳。
他听得懂大半，那赤裸裸的羞辱让他热血冲头，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猛地转头，抓住旁边还握着刀柄、满眼血丝的乌力的胳膊，急声道：“乌力将军！快！帮我翻给他听！”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眼神里传递出相信我的信号。
乌力被这突然的一抓惊得一愣，对上林亦那双焦灼却异常坚决的眼睛。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一咬牙，顶着巴图那能将人冻穿的视线，生硬地转述道：“巴图大师！他说他是来福商会的大管事！叫林亦！车上的东西都是他们商会的！”
乌力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一字不落地把林亦后面的话吼了出来：“他说他愿意给大师您....一万两黄金！买条路走！！”
“一万两？！黄金？！”
乌力喊完这话，连自己的舌头都差点打结。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呼吸都窒住了。
他身后的残兵们更是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骚动声简直压不住。
一万两黄金！那可是能堆成一座小山，够一个几千人的部落舒舒服服过好几年的泼天富贵！就这么买路？！
巴图脸上的讥讽和戏谑，在听到一万两黄金这几个字时，瞬间冻住了！
他那双漠然冰冷的眼珠子，罕见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他缓缓转过头，那视线像两把烧红的锥子，狠狠盯向林亦：“小子，你说多少？”
这一次，他的声音没了那份刻意的嘲讽，只剩下一股压抑探究的阴冷。
不用乌力翻译，林亦也从巴图那骤然改变的态度和眼神中读懂了。
他强压着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毫不犹豫地冲着巴图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万两！黄金！立字据！一月后立马给您拉来！只要我们安全过去，金子就是大师您的！保证干干净净，来福商会给的，谁都挑不出理！”
林亦在来福商会给的这几个字上咬得极重。
谁都清楚，包括巴图。
听你拿这一万两，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出你劫道。要是把整批货都抢了，王庭说不定追查。到底目标太大，你一分都落不着好。
这道理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巴图膨胀的贪念表层。
有那么一瞬间，巴图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巨大的诱惑和可能的麻烦在瞬间交锋。
钱！唾手可得的一万两黄金。
可马车里那沉甸甸的，似乎远不止一万两。
巴图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丝。
他贪婪的目光在那庞大的车队上一遍遍扫过，像饿狼**着猎物最肥美的部分。一万两黄金的甜头，不但没有浇灭他的贪婪，反而彻底点燃了他心底那头名为不知足的巨兽。
他那刚刚有点松动的表情，瞬间被更凶残的贪婪覆盖。
嘴角再次扯起，这次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掠夺欲。
他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如同夜枭怪啼，“一万两？小子，拿万两黄金打发叫花子呢？你这整支商队，怕是远不止这个数吧？”
他伸出干瘦却布满厚茧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那些蒙得严严实实，车辙深深的车厢，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想要过路可以！留下五万两黄金！少一个子儿，你们今天连人带骨头，全都给老子埋这儿当肥料！！”
“五万两？！”乌力瞬间失声尖叫，眼里的血丝更红了！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
林亦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一口血气猛地堵在胸口。
五万两？！这几乎是来福商会砸进北疆半条命的钱了！给了巴图，就算送到王庭，后续布局也全废了！
林亦几乎被巨大的愤怒和抗拒而微微发抖，“一万两，这是底线。”他必须守住商会的利益，这关乎整个北疆大计！
“底线？”巴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里的那点耐心终于彻底耗尽了。杀意如同井喷般爆发出来！“好！好一个来福商会的硬骨头！既然给脸不要脸。”
呛啷！！！
那柄沉寂一瞬的、巨大的狰狞弯刀，再次爆发出刺耳欲绝的出鞘尖啸！雪亮刺目的刀光映着夕阳，竟带出一抹妖异的血红！比刚才更凶戾、更决绝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整支商队！
“那就甭谈了！”巴图的声音如同地狱寒冰，“杀！”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四周低矮的土坡后方，猛地跃起数十道彪悍的身影！人人刀光雪亮，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对财富的疯狂和对弱者的屠戮兴奋！
林亦眼前发黑，一颗心沉到冰冷谷底。血战，终究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