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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小姐的思路,是有几分道理的。”苏哈托放下摩挲账册的手指,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眼窝里的光算计得锃亮,“开矿队就管开矿,账房先生只管账。分工合作嘛,稳妥!”
他话音一顿,嘴角拉出一个商人见猎心喜的弧度:“不过呢,这北疆这地方是挂在大蛮的地头下的。光让你们来福商会掌握,风险是你们担一部分,可真正镇住场子,震慑四方宵小扛住边境压力的,还得是我们大蛮的王庭兵马。说白了,我们出了地盘也出了力护着利润..所以,是不是也该有我们一份?”
祁云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大人的意思是?”
“不如这样吧,占股。”苏哈托手指在桌子上用力一点,“简单干脆,北疆这个新盘子弄起来,成立个统一的商埠管理衙门。这衙门的总盘子,大蛮王庭占大头51%,剩下的49%,归你们来福商会运作。这样,账目清白,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他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51%,不多不少,正合适!王庭有话语权坐镇,我也好向王交差。只要这个数敲定,我苏哈托立刻上书,保准三天内,这北疆的独立商埠批文就能下来。主权,我放给这个由王庭占股的商埠衙门。你们来福商会负责经营管理,这不就完美契合你说的分工了嘛?”
他这番话,带着海西商贾特有的算计和裹挟。
表面听着合作共赢,实则把祁云熙和来福商会当成了只能依附于大蛮王庭的二股东。
一旦真这样,来福商会在北疆的自主经营权将被严重束缚,处处掣肘,甚至可能沦为给王庭输血的长工。
莽格勒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51%,这跟把北疆彻底捏在王庭手里有什么区别?这个精明的伤人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行。”祁云熙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像一块冰砸在滚烫的烙铁上。
苏哈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拉了下来:“祁小姐是觉得...胃口太大?”
他语带讥讽,“别忘了,这可是在大蛮的地头上。没有王庭的默许和支持,你们来福商会就算有金山,也休想安稳地在北疆站稳脚跟!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天经地义!”
帐内的气氛再次紧绷。祁开元握着枪的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目光锐利地扫过苏哈托那张势利的脸。
祁云熙没有被他在大蛮地盘上的威胁吓住。
她苍白着脸,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带着点天真无辜的笑意,轻轻开口,语速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精准地挑破了苏哈托精心编织的逻辑:“苏哈托大人,您似乎弄错了一个根本。”
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对方精明的深眼窝,“来福商会,从来就不是大离的商会。”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不仅苏哈托愣了一下,连旁边的莽格勒和祁开元都诧异地看向她。
“来福商会,只是一个做买卖的地方。”祁云熙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它没有疆土,没有固定的锚点。它的船可以停在大离的港口,”她顿了顿,目光迎向苏哈托陡然变得惊疑不定的眼神,“同样,也可以停在大蛮的河湾,甚至...更西边的大夏,更北边的部落王庭。”
她微微歪了下头,脸上那点虚弱的笑意看起来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带着赤裸裸的资本的力量:“哪里生意好做,商路通畅,哪里给钱爽快,规矩讲理,我们的船就停到哪里。商人嘛,图利而已。大离?可以只是我们其中一个靠岸卸货的码头。”
祁云熙的声音如同塞外骤起的寒风,冰冷地刮过苏哈托紧绷的脸颊:“大人您用地盘来卡我,想拿走51%的控股权?这账可就有点,算岔了方向。”
她看着苏哈托那因愕然而微微张开的嘴,轻轻补上了最后一锤:“船是可以起锚换地方的。大人要真想把这个生意做成个死棋,非要捏着那所谓的地盘权不肯放,那我们这艘船,说不得,只好带着它所有的货和财路。去能让我们安心卸货踏实做生意的地方了。”
拒绝妥协,亮出底牌。
你大蛮王庭不是唯一的码头。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砸在地上却重逾千钧。
苏哈托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他那套基于国家背景要挟的话术,被祁云熙一个无国籍商会的概念,拆解得支离破碎。
那51%的控股权像是一记打在了空处的重拳,反而让挥拳者自己重心不稳。
“你……”苏哈托指着祁云熙,胸膛剧烈起伏,想拍桌子怒斥危言耸听、大逆不道,可看着祁云熙那双平静深邃毫无惧色的眼睛,以及她话里那股冰冷坚硬、不容置疑的底气,那些叱骂的话堵在喉咙口,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很清楚,祁云熙不是在恐吓。
一个能执掌来福商会的女人,一个敢只身闯大蛮王庭的病秧子,她真的有这个决断和实力。
大蛮王庭失去这个庞大的商会和其背后带来的商机、税赋。后果不堪设想!而他苏哈托,更承担不起逼走财神爷的责任。
“哼!”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气急败坏的冷哼。苏哈托猛地一甩袖子,豁然站起,脸色铁青地狠狠剐了祁云熙一眼:“好!好一个...行船的!本官....还有要务!”
说罢,竟是不顾失礼,直接拂袖转身,大步朝帐后走去,显然是气极攻心,不愿也无法再谈下去了。
谈判破裂,不欢而散。
“哎!大人!苏大人!”莽格勒急了,想追上去挽回,却被苏哈托的卫兵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祁云熙,又看看怒气冲冲离开的苏哈托背影,急得直跺脚:“祁小姐!你...你...唉!”他狠狠一拍大腿,“蛮王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啊!现在数数日子,都过了一半还多了!再这么僵着,苏哈托不点头,这北疆的事可就要彻底黄了啊!”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北疆不只是祁云熙的生意,更是他莽格勒部族翻身的关键指望。
祁云熙依旧靠在厚实的软垫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刚才那番唇枪舌剑似乎又耗空了她刚刚攒下的一点力气。
她闭着眼,眉头紧锁着,像是在强忍着小腹的绞痛,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就在莽格勒以为祁云熙也束手无策,正满心绝望时,她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莽将军,”祁云熙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派你的人手,要最能打最靠得住的精锐。越多越好,马上出发,以最快的速度,顺着我们来的路。去接应林亦!”
“接林亦?”莽格勒一愣,完全没跟上思路。这时候派精兵去接那个商会掌柜?“祁小姐,不知他到底带了多少金银?”
“这次准备砸进北疆的,有十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