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杨宁、姜南风二人一夜未眠。
他们在院子里面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鸡鸣声起。
他们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到门外伸了个懒腰。
“昨夜相安无事,想必定是徐渭祖和石恒将军稳住了局势。”
姜南风看着一脸惆怅的杨宁,双手一拱道。
“南风,不必如此、”杨宁见状,却是大手一挥,冲着一脸正经的姜南风摆了摆手。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须拘泥于这些礼数?”
“殿下明鉴,我只是习惯了。”姜南风说着,又下意识的拱了拱手,但很快,他便连忙将自己的手收了起来,而后冲着面前的杨宁挠了挠头。
“准备继续前进吧,今天就要正式进入东北边关了。”
杨宁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姜南风搂了过来。
而后对着缓缓升起的旭日,自信一笑。
“是。”
姜南风闻言,立刻心领神会。
如今徐渭祖和石恒将军都不在。
这个行军管家的活儿,自然就落在了他姜南风的身上。
虽说他姜南风只有一肚子墨水,充其量算是一介文官。
但说一千道一万。
这姜南风毕竟是杨宁身边的亲信。
除了胖麻子之外,能够被杨宁信任的人,扒拉扒拉手指头去数、
一共也就只有姜南风、徐渭祖等人了。
不多时。
在姜南风的组织之下。
整个东进的队伍便都纷纷重整旗鼓了。
睡在最大卧榻中的徐渭云和妙锦,也都纷纷起了床。
徐渭云还是穿着那一身轻甲。
杨宁劝了她好一会儿,让她将那身便服换上来。
就算天塌了,还有这上万兵员以及自己挡着呢。
但对于徐渭云这种半生都在行走江湖的女侠来说。
将自己的姓名托付给他人,万万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夫君,即便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也无可奈何。
很快。
杨宁一行人便从驿站出发。
继续朝着东北边关的第一大关——山海关行军了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杨宁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关隘。
关隘门前还站着一群熟悉的身影。
“殿下,你来了。”
那群熟悉的身影中陡然窜出一个浑身附甲的猛将。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石恒将军。
而彼时的石恒在见到杨宁到来之后,眼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激动之色。
“怎么样了,这关隘当中还是一个活人都没有吗?”
杨宁在石恒的领路之下,率领一众大军缓缓朝着关隘内走了进去。
可随着杨宁一行人的深入,还真的发现了这座关隘的奇特之处。
这座关隘倒不像是那种沉寂了许久,毫无生机的模样。
城墙上的青苔几乎布满了冲刷的痕迹。
地上的青石板更没有风化的痕迹。
就连那城门楼上的铆钉,都没有几个是生锈的。
仿佛。
这座关隘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才被搬空不久的。
“不只是一个活人都没有,就连鸡鸭鱼等家禽,末将也没找到半只、”
石恒双手一拱,连忙将自己一夜的调查情况事无巨细的告诉给了杨宁。
杨宁闻言,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怪了怪了。”
杨宁摇了摇头。
“莫不是这座关隘有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一个从宫中出来的随行小太监,在一旁不合时宜的开口说道。
而小太监此言,也是瞬间引得在场众人屏息凝神了起来。
这里毕竟是古代王朝。
人们对于怪力乱神的迷信之说,还是相当信服的。
而且,大内皇宫这种地方又是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的发源地。
小太监开了这个口,受教育不够多的士卒和下人,肯定会受到这怪力乱神之说的影响。
若是因为这件事,而乱了接下来行军的军心。
那损失可就大了。
“屁话,本王乃王者之师,大贤之军,就算是再大的牛鬼蛇神见到了本王,也得胆颤三分。”
杨宁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尝试用科学道理讲明白一切。
而是换了一个更为霸道的说法。
“本王看你这厮是专门散播谣言的,来人,掌嘴二十!”
杨宁大手一挥,直接下令严惩。
不一会儿的功夫。
两个亲卫手持木尺直接将那小太监控制了起来。
尚不等那小太监开口求饶。
两道木尺便对着他的嘴疯狂的抽打了起来。
直到小太监被打的满口流血。
险些昏死过去。
杨宁这才连忙叫停。
惩罚归惩罚,但是不能真的把人打死了。
这些太监下人,毕竟是到了东北藩地之后伺候自己的。
前世的宫女刺杀案、红丸案等等,都是因为君主对下人不好而引发的恶果。
他杨宁要立威,但绝不是一味的残暴。
自从昨天从京城出发到现在。
太监这个行列,已经完成了两次杀鸡儆猴。
接下来要针对的,就是这群在石恒将军训练之中走出来的府兵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他做到了。
齐家,收拾太监下人也做到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军中立威!
要让所有府兵都知道,他杨宁不是一个空壳子。
而是实打实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帅才、将才!
“殿下,以末将之见,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莫要继续耽搁时间了。”
石恒见杨宁有几分消了气,便连忙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就听石将军的。”
杨宁大手一挥,给足了石恒的面子。
紧接着。
两股大军合兵。
两万余人的部队,又继续朝着山海关赶了过去。
按照正常的路线安排,傍晚时分,就是杨宁一行人到达山海关的规定时间。
很快。
大军过境。
夜幕降临。
随着一座座山头翻过。
一个巨大的,一望无际的平原赫然出现在了杨宁面前。
在这座平原的咽喉之处,赫然矗立这一座横断江水、山川的巍峨关隘!
关隘上用金牌匾挂着几个镶金的泼墨大字!
“山海关!”
杨宁看着这座巍峨的东北第一大关,眼神中不禁生出了几分触动。
前世,他的家乡,也有一座关隘,名为山海关!
时隔两世,他杨宁终于又重新踏上了这片富足的黑土地!
“殿下,前方应该就是迎接我们的人了。”
石恒眼力相当霸道,哪怕是隔了几里之远。
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山海关前站着一排人。
“走吧!”
杨宁见状,第一个从山上俯冲而下。
其身后的徐渭祖、姜南风、石恒等人,也都跟着杨宁从山上俯冲而下。
一时间,杨宁身后的大军颇有几分万马奔腾之势!
待杨宁行至山海关前,门口负责接待的一批红衣大臣。
明显被杨宁等人的滔天声势吓到了。
众官员还没见到杨宁,便纷纷下跪。
“燕王殿下英明神武,所率之军皆为王者之师啊!”
为首的红衣大臣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抬。
但是口中所说出的奉承之词,却是一套一套的都不带重样。
而杨宁见状,则是一个翻身从马上走下。
而后径直的走到为首的红衣大臣面前说道:“起来,在本王这儿,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速速起来。”
“回禀殿下,微臣确实没有这个资格,微臣乃是九品官员,按照大乾礼制,见到皇室人员无论如何都要全程跪拜伺候的!”
为首的红衣大臣语气几乎是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句话。
“九品?”
尚不等杨宁说话。
站在杨宁身旁的徐渭祖和姜南风便都露出了一副错愕之色。
“你说你是九品官员?”
徐渭祖率先走到了那个红衣大臣的身前,语气中颇带了几分质问。
“回禀公子,微臣是。”
红衣大臣仍旧是把脑袋磕在地上,没有半点抬起来的意思。
而一旁的姜南风见状,更是连忙开口追问道:“你是什么官员?分管哪个部分的?”
“回禀这位公子,微臣乃是掌管马厩的计数管,相当于正常县城中的一个主簿。”
红衣大臣说的倒是一五一十。
可听到这些之后的徐渭祖和姜南风。
却都气的脖颈涨红,脸色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难堪。
而彼时的杨宁,仍是一脸不知所谓。
“怎么回事?”
杨宁捅了捅一旁的徐渭祖,小声发问道。
“殿下,这是下马威啊!!”
徐渭祖深谙官场之道,一眼就看出了这群东北本土大臣的用意。
“下马威?这不是派人迎接了吗?”
杨宁闻言一头雾水的反问道。
看着跪在山海关前的一排官员,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下马威。
难道只是因为迎接官员的品级低?
可这种面子工程,本不就应该是让低品级官员来做的吗?
“非也非也。”徐渭祖深吸一口气,连忙开口解释道:“根据大乾礼制来说,迎接藩王入关,最低的品级也得是四品以上!
出门迎接的官员,则是要以五十文官、五十武将,作为基本建制。
可殿下你看,跪在这山海关前的一众官员,加在一起都不到五十。
而且为首的文臣,竟然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官。
这不摆明了,就是告诉殿下您,东北不欢迎您嘛!”
听闻此言。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
前身的记忆当中并没有这条大乾礼制。
可能是因为前身压根就用不上这样的礼制。
所以脑海中才会空空如也。
但若是真按照徐渭祖说的这样。
那这群东北本土的官员,倒还真是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啊!
这下马威的力度不小!
看来,东北这块骨头已经开始变得难啃了!
杨宁深吸一口气,全然没当回事。
而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跪倒在山海关门前的红衣大臣拉了起来。
“殿下不可!”
红衣大臣被杨宁的蛮劲儿拉起,连连摆手。
可他无论挣扎,却始终都逃不过杨宁那两双如灌铅一般的大手的控制。
“有何不可,本王身兼监国之位,有五品官员以下的任免职权,从现在开始,本王就认命你为后勤主簿,官居五品!”
杨宁说着,这才将那个红衣大臣放下。
而后径直的朝着雄伟的山海关内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群在山海关迎接自己的东北官员,到底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殿下......可,这后勤主簿不是六品官吗?”
被放了下来的红衣大臣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错愕。
他呆呆的望着杨宁离去的那背影,一时间竟出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不多时。
山海关总兵府。
杨宁将大军驻扎在校场之后。
便带着石恒、徐渭祖、姜南风、徐渭云以及几个得力的亲兵干将,前往了山海关总兵府。
在一个关隘当中,二品的总兵,就相当于土皇帝了。
他们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不容侵犯。
而身为燕王的杨宁自己。
便是侵犯所有东北总兵权威的存在!
“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杨宁刚刚踏入总兵府大门。
一个满脸臃肿的神似土豆的中年男子便凑了过来。
“你就是山海关总兵?”
杨宁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质问,眼神全然不在那人身上。
“非也非也,山海关总兵乃是人杰,小的哪里能跟总兵相提并论。”
长相臃肿的中年男子双手一拱,眼神中陡然生出几分畏惧。
“那你是何人?”杨宁身旁的徐渭祖连忙开口问道。
“回禀殿下,公子,小人乃是总兵府管家,王二。”
此话一出。
杨宁的嘴角微微跳动。
他额头的青筋隆起。
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杀意。
都到了府上,总兵还不露面?
这是真拿他杨宁不当盘菜啊!
若是东北全境的将领官员,都像这山海关总兵一样。
那就必须玩一手杀鸡儆猴了。
而这杀鸡儆猴的对象,便只能是山海关总兵!
直至杨宁走进总兵府内。
主座上的山海关总兵这才嘴角一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殿下莅临寒舍,本应出城迎接,奈何末将边关事务繁杂,属实难以脱身,今日特设此宴,还望殿下海涵。”
说完了一大段话。
山海关总兵依旧是稳坐主座,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杨宁见状,缓缓开口说道:“总兵大人言重了,本王哪比得上边关事务重要啊。
只是,本王从京城来此,途径发现一座关隘竟为空关。
按照大乾军法,小关归大关统帅。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兵大人为何不向上禀报啊?”
杨宁的眼神逐渐犀利。
整个宴会厅内闻言的东北百官,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纷纷将目光放在了杨宁的身上。
而彼时的山海关总兵闻言,非但没有半点慌乱。
反而是一脸淡笑的缓缓起身:“殿下莫急。
那座关隘,不是空关。
而是末将为了给官员行方便。
特地让他们都到山海关一起来迎接殿下您。
免得迎接两次耗费人力物力。
毕竟东北边民生活已经很苦了,能省点是点。
殿下应该,不会怪罪末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