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567章:平与乱

“今年的气候还是很不稳定。”

“洛阳周边的蝗灾要驱使很多飞鸟才能稳住,不至于扩散……”

当邓太后为治国而苦恼时,

当少年天子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受到限制而悲愤时,

阴间的死鬼们也没有因为上帝的甩手而懒散偷闲。

毕竟上帝总是甩手,

有祂没祂,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

“……不,还是不一样的。”

西门豹看着面前那记录了这些年中诡异气候的文书,感觉自己本就稀少的胡须和头发,再度损失惨重。

他原以为,

跟着鬼神从春秋末年的漳水,一路流淌到享用了新河道的黄河的眼下,

自己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结果上帝转手便告诉他:

大场面可多着呢,绝不能沾沾自喜!

这“上帝闹海”的戏码,西门大夫哪里见过?

上帝驾临海中,犹如大日沐于池中,由其引发的连锁反应,总是应付不完。

蒸腾的水汽,

席卷的狂风,

飘忽不定的云流,

一不小心便会为凡人的生活带去巨大伤害。

而起初,

死鬼们还不能判断,那疾风骤雨是自然运转所致,还是上帝沐浴东海所致,

好在观望了一阵时间后,

那忽涨忽落的雨水,

那在大江南北肆意游走的旱涝,

都让死鬼们露出释然的微笑。

随后,

他们就开始弥补起上帝不经意间捅出来的窟窿。

没办法,

到底是顶头上司,

到底是受其庇护,

上帝养他们这么久,就是拿来干活的。

总不见得是将之当宠物包养了吧?

死鬼们哪有这姿色条件!

而为了更好的解决上帝闹海引发的灾祸,

西门豹甚至还专门从泰西聘用了一些学者过来。

他知道地中海的航海之民,在这种事上的经验总是多些的。

奈何那些得到上帝庇佑的罗马没能发挥出西门大夫想要的作用。

他们告诉中央之国的上官:

“地中海是一个较为封闭的海域,和与广阔大洋相连的东海相比,存在着不小差别。”

诚然,

上帝在润入东海之前,便伸出自己无形的大手,为东海与大洋划分出了一道边界线。

但蒸腾上空的水汽总是自由的,

太阳的普照也是慷慨大方的。

这些引导着天地规则运转的超然存在,从来不会因为所谓的“界限”,而拘束自己的光与热、水与风。

于是,

哪怕大洋不会因为上帝在东海的举动而暴怒,

哪怕何博也一直小心衡量着进出深浅的力道,

也难免会搅弄起一些风雨,随后与大洋顺应天道而孕育出的风浪聚合在一起,拍向陆地。

因着这个缘故,

曾放出豪言壮语,表示自己“一定会在上帝下海后为之冲两发”的南海大都督,在这些年里也受到波及,猛吃了几个飓风,吹得发型都乱了,

后面为了弥补暴雨淹没农田所造成的损失,更是差点把赵佗等手下再累死一遍。

偏偏天地间的水汽又有定量,

当暴风将云雨全都吸为己有后,一些距离海边较远的地方,自然会出现旱蝗之灾。

这又把本就消瘦的,受封于一地,负责调度水土的鬼神们再榨了一遍。

上次聚合议事,

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像病痨鬼和饿死鬼了。

而这,

还是在扣除自然运转本应降下的灾祸后的工作负担。

“东瀛齐国那边,只怕是更加糟糕。”

想起近来一些消息的死鬼,在感慨完“上帝的糊裱匠不好当”后,又说起了东瀛那边的事情。

东瀛的姜齐复立,已经过去了近二百年的光阴。

而时间总是无情,

人世的流转下的弊病积累,也不会因一两位圣君明主的出现而停滞,乃至于消磨,

所以姜齐发展到现在,内部已经有了许多毛病。

虽然充当海上马车夫,

以及紧紧抱住中原上国的大腿,

让齐国的生活比起困于一岛之上要好出许多,

他们开辟出来的海外领土,在熬过最初几年的艰辛后,也给予了齐国本土不少回报,

齐人也因此养成了向外出走,与风浪相搏的习惯。

但一国的发展,总逃不过“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规律。

长时期的航海搏浪,

让开拓出来的一些海外之地慢慢的与本土离心,更加注重自我。

毕竟海上之国不同于陆地,

他们没有绵延坚挺,遍布疆域的道路,可以做到“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

先是物产本就不够充盈,以至于要去海上卖命,

再是海路多磨难,天地自然的险恶在乘船之时,会完全显露于人前。

很多时候,

只要海浪汹涌一些,海风狂野一些,海外领土就会与东瀛本地断开联系。

如此,

他们谈何归心?

靠自己求活的时候没见着本土来人,

叛乱了……

哈哈,叛乱了本土也不一定能来人呢!

除此之外,

东瀛大岛上山地过众,平原稀少,也使得难以像长安、洛阳那样,据一地而控制四方,成为一个号令天下的核心。

吕姓齐国时,以田横的才能尚且要制定分封的政策,

姜姓齐国时,也就吕鹏及后三代,利用威望和开拓海外带来的资粮,维持住了集权的格局。

在此之后,东瀛也是诸侯蜂起,抗命者众。

这些年风暴多,

哪怕东瀛的鬼神也被吹得咸鱼翻身,对之进行了一定的安抚,也没能抑制住桀骜不驯者以此为理由,反抗朝廷的驱使。

早就死成一捧黄土,连坟头的树都因为狂风席卷而倒下一片的吕鹏因此感慨:

“不知姜齐之后,又是何人统治这里。”

“也不知后来者会不会延续此前的事业。”

对此,

具体行为很是符合“逝者如斯夫”这句话的东瀛分帝则是在漂过吕鹏身边的时候,对他进行了安慰:

“不用担心。”

“就算齐国封锁了自己前进的道路,也有宋人跟着呢!”

赵宋建立后,除了展现自己充沛的武德,跟北边突然冒出来的匈奴干架,跟西边一直侵吞诸夏自古以来领土的罗马干架之外,

在挣钱发展这件事上,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更别说赵裕出身的家族,本就是以经商为业。

于是一掌握到足够的权力,赵裕便想办法召集人手,开辟起了商路。

他的军队打到哪里,

宋人的生意就做到哪里。

即便是罗马也一样。

毕竟争夺领土、爆发战争……这些只是**问题,

老百姓们之间还是要做生意的嘛!

是以随着铁血大宋击败匈奴,火并罗马,国力日益昌隆的步伐,宋人也逐渐活跃起来。

稍有不慎,

齐国这个海上马车夫,还真有可能被这群二道贩子给取而代之。

吕鹏于是被安慰的更加伤感,对着坟头吹倒的树流下了眼泪。

“齐乃海中之国,距离陆地遥远,咱们现在还用不着担心它的结局。”

交谈之中,有死鬼这样说道,“眼下还是多看看洛阳那边吧!”

中原这片受上帝珍爱之地,诸夏君子们的起源之地,才是真正的重点!

而这片土地上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牵扯着整个诸夏世界。

若大汉之后仍旧强盛还好,

若是走向衰落……

那东边的东瀛炸了,乘着船过来骚扰沿海的可不会少。

要知道当年齐鲁海贼王吕母的一支手下,就投奔东瀛远亲去了。

宋国更是不介意跑过来争一争正统。

他是玄鸟的继承者嘛!

“可邓太后不是将天下治理的还不错吗?”

有了鬼神的到处补窟窿,

加上邓太后年年赈灾济民的举措,

大汉并没有因为天灾而生出额外的动荡,大体延续了开国以来的平和。

只是世家多有不满罢了。

毕竟邓太后落实了孟子与魏惠王的对话,将北方受灾的百姓大力迁往江南之地,又大把大把的将产自于江南的粮食,运来北方赈灾和填补因年年放粮而亏虚严重的府库。

这给了百姓活路,却是断了豪强们的财路。

但他们武装反抗的心思,已经随着永初四年的四夷宾服,还有之后几年邓太后兴建军马场,增强将士战斗力,清扫周边戎狄的举动,而少了许多。

忍耐的对象从邓太后变成了豪强世家。

与人斗又进入了新的环节。

就在今年,统治天下的女君甚至在群臣的强烈建议下,带领着皇帝和其他宗室,主持了一场对宗庙的祭祀。

这宣示着她的权势距离“皇帝”,只差了一个称号。

朝野为她发出海啸般的呼声。

“但这不是永恒的。”

“邓太后这样食少而事繁,很难享有长久的寿命。”

“天下终究要交给当今皇帝来管理的。”

“而这位年轻天子嘛……”

仗着自己辖区邻近洛阳,经常跑到那样吃瓜围观皇室生活的鬼神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摆了摆手。

听者知晓了他都未尽之意,也跟着说:

“年轻多智,未必是一件好事。”

“希望亲政后的皇帝不要辜负了长辈的心血。”

说罢,

聚集蒿里,向西门宰辅汇报自己近来工作的各地封神们便又散去,继续给上帝糊裱去了。

而在阳世,

有感于天灾逐渐减轻,自己终于能够松口气的邓绥,下达了改元的命令。

她希望用这样的行动,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这些年来,邓太后每听到地方闹灾,百姓饥荒的消息,就通宵不能入睡。

她减少了自己作为天下最尊贵者的生活供给,还处罚了洛阳中许多放纵的权贵,将攒下的钱拿去救济灾厄。

七八年的时间艰难度过,

去年多地送来丰收的消息,仓库再次被产于淮河以北的粮食填满,天下终于有了恢复平静的趋势。

于是年号也就从“永初”变成了“元初”。

元者始也,

初者首也。

她在选定这个年号时,心里已经有了归政于天子的念头。

不过前几年她忙碌太过,

不断的灾祸也让她不敢将之拿去给皇帝试手:

天子这里出点错误,

毛笔上低落的墨水,便要化作淹没万民的洪水。

国事已经艰难如此,实在不能再给百姓增加负担。

好在,

最苦的日子到底是结束了。

这也是今年春天,一向谨慎守分的邓绥,同意亲自主持宗庙祭祀的原因:

她是个情绪很正常的人,

当辛苦有了成果,肩上的重担也即将交付给后代时,

难免会生出与先人说说话,显摆一下自己功绩的想法。

而现在,

她只需要再累一累自己,补足先前对皇帝教导上的疏漏就好。

等皇帝熟悉了朝政,她便能安心放手。

可惜,

世事总难如人意。

就在邓太后自觉天下大好,还为日益健壮的皇帝选了一批新妃嫔来充实后宫的时候,

先帝仅剩的孩子,

大汉的平原王刘胜,在洛阳城中去世了。

膝下没有子嗣。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而今汉也有着挽留成年皇子在洛阳居住的例子,

于是邓太后虽赐予了他广阔富足的封地,却还是将之视为需要长辈照顾的孩子,让刘胜一直留在洛阳,直到加冠成婚。

邓太后还期待着他能像先帝那样抖擞精神,传承血脉,谁曾想直接病故。

她因此非常伤心,觉得自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却是使得先帝血脉断绝,实在辜负先帝。

皇帝起初也跟着伤心。

毕竟刘胜与他一同长大,终究有少年情分在。

但见到邓太后悲伤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想:

这样落泪,

是因为心中对刘胜抱有额外的期盼吗?

她是不是想要更换天子,用刘胜取代我呢?

先前改换年号,是否便有深意?

幸好,

刘胜及时死去了。

他不用再为某些事情担忧了。

之后,

邓太后的精力被平原王的葬礼牵扯了过去,

她还计划着在宗室中挑选杰出的少年,将之过继给早逝的刘胜,让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不至于断绝了祭祀。

皇帝没有过去打扰她,只在皇宫中心态从容愉悦的行走起来。

途中,

他遇见了一个美貌宫人,于是宠幸了她。

年轻气盛,

这个宫人很快便有了身孕,怀上了皇帝第一个孩子。

自入宫后便得到皇帝盛宠的阎氏对此很是嫉妒。

因为皇帝在床榻欢好之时,早就许下承诺,要立她做皇后,立她生下的孩子做太子。

阎氏因此常以“后宫第一人”自居。

她怎么能容忍一个宫人,夺走生下皇帝长子的荣耀呢!

万一她后面无法生下孩子,又该怎么办?

阎氏怀抱着嫉恨,想要处死那无辜的宫人李氏。

但消息传到邓太后耳中,

刚刚失去一位亲人,心中满是未能见到其血脉延续遗憾的女君,选择了庇护李氏,帮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生就好。”

能生,

对皇帝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

她之后归政于天子,便更加放心了。

只是,

当皇帝为了安抚哭闹的阎贵人,抱怨太后不应该庇护那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宫女时,

邓太后顿时生出了晕厥之感。

她收回了归政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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