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嘉峪关的残阳如血,将城头的断戟与尸骸染成一片暗红。
顾成靠在垛口上,左臂的伤口已溃烂流脓,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喘息都带来钻心的痛,他却死死攥着半截“镇西”剑,剑刃上的缺口比脸上的皱纹还要密集。
宋晟的肩胛插着一支突厥短箭,银甲被血浸成紫黑,他拄着马槊勉强站立,视线已有些模糊,却依旧盯着城下如潮水般涌来的帖军。
耿炳文的额角缠着浸透血的布条,遮住了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嘶哑地吼着,指挥残兵用石块填补城墙的缺口,声音里早已听不出原来的语调。
三万儿郎,如今只剩下一万出头。能站直的不足五千,更多的伤兵趴在尸堆里,肠穿肚烂的躯体被后续倒下的人压得变形,却仍有手指从尸缝里抠出断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向城下——矛尖上还挂着半块带筋的皮肉,是昨夜拼杀时从敌军身上剜下来的。
箭簇早已告罄,火铳营的**打光了,士兵们就把炊具砸成锯齿状的铁片塞进铳口,开火时崩裂的铁屑混着自己的血沫喷向敌军;滚石耗尽了,他们便拽过同伴尚未僵硬的尸体,顺着城墙推下去,尸体撞在云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断骨与碎肉飞溅,有的还挂在云梯的木齿上,像串在签子上的烂肉;连最后一点浑浊的血水都被喝光了,士兵们渴得嘴唇裂成蛛网,血痂粘住了牙齿,就撕下战袍的布条,探到垛口外蘸取城下积成潭的血污——那血里混着脑浆、粪便与肠液,腥腐得呛人,却被他们贪婪地**着,喉结滚动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一名断了腿的火铳手趴在城砖上,半截小腿泡在血水里,蛆虫正从伤口往里钻。
他摸到身边的断铳,用牙齿咬开装火药的纸包,将最后一点硫磺粉末撒在伤口上,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却也换来了片刻清醒。
他瞄准一名爬上城头的突厥兵,扣动扳机,铁片炸开时没伤到敌人,反而崩掉了自己半颗牙,他啐出带血的碎牙,一头撞向对方的膝盖,抱着那人滚下城墙,在尸堆里互相撕咬,直到两人的喉咙都被对方的指甲抠烂。
西墙的缺口处,明军的尸体堆得与垛口齐平,最上面的尸体被马蹄踩得扁平,五脏六腑像摊烂泥糊在砖上,暗红色的血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墙根积成黏糊糊的脂膏。
有伤兵陷在尸堆里,半截身子被压在下面,只能伸长手臂去够掉落的断刀,手指抓过碎骨与烂肉,在血泥里划出绝望的痕迹。
一名辅兵的眼球挂在脸颊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将身边的尸体推向城下。当波斯骑兵的铁钩勾住他的肩膀时,他突然发出嗬嗬的笑声,用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对方,猛地拽住铁索,将那名骑兵拽上城头,两人一同摔进尸堆,辅兵张开嘴,咬穿了对方的喉管,温热的血涌进他嘴里,他却被随后落下的战马踩碎了头颅,红白色的浆液溅在旁边伤兵的脸上,那人麻木地眨了眨眼,抬手抹了把脸,将血和脑浆一同抹进嘴里。
城砖被血浸透,踩上去脚下打滑,每一步都像陷进刚宰的牲口肚子里。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腐烂的内脏味与硫磺的刺鼻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连苍蝇都被这极致的血腥熏得不敢靠近,只有秃鹫在天空盘旋,等着啄食这即将成为炼狱的城头。
“将军!西墙快撑不住了!”一名浑身是火的士兵从箭楼方向冲来,刚喊出半句,就被一支流矢射穿胸膛,身体撞在顾成脚边,血沫从嘴角涌出,手指还指向西墙的方向。
宋晟转头望去,只见波斯重装铁甲骑如移动的铁山,将裹着铁皮的攻城槌撞向坍塌大半的西墙废墟。
槌首镶嵌的钢钉扎进砖石,每一次猛撞都迸出火星,震得城头断砖簌簌坠落,砸在明军伤兵身上,骨裂声与闷哼混作一团。砖墙上的裂缝如毒蛇般疯长,蛛网般的纹路里渗着暗红的血,那是昨夜守城士兵被埋时喷出的最后一口气。
米尔扎的突厥近卫营举着圆盾蜂拥而上,盾面的狼头徽记被血污糊得发黑,獠牙处却依旧闪着冷光。
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搭起人梯,底层的尸体被踩得胸腔塌陷,肋骨断茬刺破肚皮,肠液顺着梯脚往下淌,在墙根积成黏腻的红泥。
人梯上的突厥兵挥舞弯刀劈砍城砖,火星溅在明军士兵脸上,将皮肉烫出燎泡。
一名明军士兵举断矛格挡,弯刀顺势劈下,矛杆应声断裂,刀刃却没停,从他肩胛直劈到腰腹,半边身子带着内脏坠下城头,砸在人梯上,将三名突厥兵撞落,人梯却很快被后面的人补上,断裂处爬满了嘶吼的人影。
有波斯铁甲骑攀上残墙,铁甲缝隙里淌出的血滴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黑花。他们的重剑横扫,将两名明军士兵拦腰斩断,上半身在城头翻滚,血溅在宋晟的银甲上,烫得像火。
西墙的缺口在撞击下不断扩大,露出后面被压碎的明军尸体,有的还保持着推墙的姿势,手臂与断砖嵌在一起,被攻城槌撞得粉碎,血与砖屑一同飞向半空。
突厥近卫的圆盾不断撞击垛口,一名盾兵被城上落下的断斧劈开脑壳,红白色的浆液泼在后面同伴脸上,那人却只是抹了把脸,咬着弯刀继续上爬,脚踩着滑落的脑浆,在人梯上留下一个个血足印。
最前排的突厥兵已跃上城头,弯刀劈向一名断腿的明军,对方却突然拽住他的脚踝,将其拖倒在尸堆里,两人滚作一团,在碎骨烂肉中互相撕咬,直到突厥兵的弯刀刺穿对方心脏,自己的喉咙也被咬开,温热的血涌进彼此的嘴里。
攻城槌再次撞上西墙,一块数丈宽的残垣轰然倒塌,露出后面被埋的明军半截身子,他们的手指还抠着砖缝,指甲尽数剥落。
波斯铁甲骑嘶吼着从缺口涌入,铁蹄踏过尚未断气的明军,将其胸腔踩爆,血与内脏喷溅在铁甲上,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淌,在地上汇成细流。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耿炳文抓起身边的断斧,拖着伤腿冲向缺口,迎面砍翻一名爬上城头的突厥兵,却被对方的短矛刺穿小腹。
他咳出一口血,反手将断斧**对方的咽喉,两人一同滚下城头,在尸堆里砸出一滩红泥。
顾成嘶吼着扑向西墙,半截长剑刺穿一名波斯骑兵的咽喉,却被对方的铁甲反弹,震得他虎口开裂。
更多的帖军涌上城头,刀光剑影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明军士兵像被狂风扫过的麦捆般成片倒下。
一名刚从尸堆里爬起的火铳手,还没来得及握紧断刀,就被波斯铁骑的马蹄迎面踏中,胸腔瞬间塌陷,肋骨断茬从后背戳出,带着暗红的碎肉与血沫,喷溅在身后同伴的脸上。
那人还未及惊呼,三柄突厥弯刀已同时劈来,一柄削掉他的头颅,另外两柄分别砍在腰腹与大腿,身体“咔嚓”裂成三截,肠管如烂绳般垂落,红的血、黄的脂、白的筋混在一起,顺着城砖的凹槽往下淌,在残破的明旗上晕开大片污痕。
有明军士兵抱着帖军的腿滚作一团,却被对方抽出短矛从眼窝刺入,矛尖从后脑穿出,带出一团脑浆;还有伤兵趴在地上,试图用断矛勾绊敌军的马腿,反被马蹄踩烂了半边脸,牙齿混着碎骨嵌在砖缝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最惨烈处,十余名帖军围着三名明军残兵,弯刀起落间,手臂、头颅、断腿接连飞起,一名士兵的心脏被活生生剜出,还在跳动着就被扔向城头的明旗,血浆浸透了残破的旗面,让“明”字上的金线都染上了粘稠的暗红。
波斯铁甲骑的重剑横扫,将两名试图封堵缺口的明军拦腰斩断,上半身飞出去撞在箭楼的立柱上,内脏顺着柱身往下滑,在地上积成一滩烂泥;突厥近卫的狼牙棒砸落,把一名辅兵的头颅砸得像裂开的西瓜,红白色的浆液溅满了周围同伴的脸,那些人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挥刀砍向更多的明军。
城砖上的血已经积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咕叽”的声响,每一步都像陷进刚宰的牲口肚子里,而那面明旗在血雨与碎肉中猎猎作响,旗角挂着半只断手,指骨还保持着攥紧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