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衙役被程凡的目光一扫,像是被冰冷的刀锋贴上了脖颈,个个汗毛倒竖。他们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佩刀,动作僵硬,眼神躲闪。
尤其是站在最左侧的一个,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王德发声色俱厉地跳了出来,指着程凡的鼻子骂道,“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查案!尸体你也看了,供词也在这,事实俱在,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扰乱公堂!”
他嘴上虽然强硬,但心里已经慌得如同揣了只兔子。
程凡的分析条条在理,字字诛心,将他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驳得体无完肤。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那些怀疑和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程凡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了那个脸色最难看的衙役。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林盛此时已觉得气氛不妙,飞快的逃开人群,去找自己父亲了。
“这位官爷,”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你的刀,为何是新的?”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朝那衙役的腰间看去。
果然,与其他几人刀鞘上或多或少都有磨损痕迹不同,他腰间佩刀的刀鞘和刀柄,崭新锃亮,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晃眼,像是刚刚从库房里领出来的。
那衙役身子一抖,强自镇定道:“我……我的刀前几日操练时不慎损毁,昨日刚换了新的,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程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旧刀损毁,为何不一并上交?按大周律,官差兵器损毁,需以旧换新,登记在册。你的旧刀呢?”
衙役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程凡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右手上。“官爷的手,可否借晚辈一看?”
“看什么看!你算个什么东西!”那衙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手缩到背后。
这个动作,无异于不打自招。
程凡也不强求,她转头看向朱屠户那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声音陡然提高:“朱屠户身强力壮,被人从正面抹了脖子,临死前,他难道不会用手去抓,去挡吗?他就算抓不到凶器,也一定会拼死在凶手身上留下点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那衙役身上,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比如,一个拼尽了全身力气,咬出来的牙印!”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那衙役“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瘫软下去,面无人色。
程凡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那衙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了他藏在背后的右手!
她将那只手高高举起,只见那粗壮的虎口上,赫然留着一圈深紫色的牙印!虽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那形状,那大小,分明就是人类的齿痕!
“大家看!”程凡的声音响彻云霄,“这就是证据!”
她甚至不等众人反应,又拉着那只手,快步走到朱屠户的尸体旁,将那牙印与朱屠户的牙齿进行比对。
大小、弧度,几乎严丝合缝!
“他的刀之所以是新的,就是因为杀了人,刀没法用了,才换的新刀,这虎口的牙印,人证在此!物证在此!”程凡松开手,任由那衙役瘫倒在地。她转身面向高坐堂上的县令,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凶手在此,铁证如山!请县令大人明察,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真相大白!
院子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天呐!原来真是官差杀人!”
“我的乖乖,这程家小子也太神了!这都能让他看出来!”
“我就说程大山不是那种人!这下好了,沉冤得雪了!”
程老爷子和何氏喜极而泣,抱着程大山又哭又笑。
江渝北四人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看着程凡的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然而,那瘫在地上的衙役,却突然抬起头,用一种绝望而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
程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沉。
他看的是林盛。
县令王德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坐在太师椅上,手脚冰凉。
这案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七岁小儿给翻了过来!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县令的脸面何存?
更重要的是,这案子背后牵扯的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真是好大一场戏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穿锦袍,面容与林盛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阴鸷得多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气势不凡的家丁,一看就不是善茬。
正是岳阳城首富之一,林成事。
“父亲!”林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去。
林成事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县令面前,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大人,这案子不是很清楚吗?凶犯程大山,谋害乡里,人证物证俱在。至于这个,”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瘫软的衙役,“不过是畏罪攀诬,想要脱罪罢了。而这个程家的小子……”
他的目光落在程凡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虫子。
“我儿林盛可以作证,这程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就偷鸡摸狗,劣迹斑斑。这小子更是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我看,不如将他们一家全部拿下,严刑拷打,自然什么都招了!张大人,赶紧结案吧,免得误了时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刚刚还欢欣鼓舞的百姓们,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心都凉了。
这是何等的颠倒黑白!何等的无法无天!
县令王德发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了一眼林成事,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衙役和铁一般的证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乡亲们,大家都知道,这程凡是我的亲儿子,倘若不是他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我怎能忍心置他于死地,虎毒尚且不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