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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的纱帘被风吹得鼓鼓的。
林清晓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还在为刚才的坦白懊恼。
她的家居服是浅灰色的料子被月光洗得发淡,反衬后颈那截白皙的皮肤,在夜色里像块温润的玉。
沈墨华站起身,脚步放得很轻,踩在地板拼花的接缝处 ——
这是他被林清晓逼的,说 “这样走路磨损均匀,能多穿三年拖鞋”。
他走到阳台门口时,看见她正用手指抠着栏杆上的锈迹。
“打坏了什么?”
他轻声问,语气里的戏谑已经散去,只剩下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清晓没回头,声音闷闷的:“三个沙袋,两个拳靶,还有…… 还有个测力仪。”
沈墨华忍不住笑出了声。
测力仪他见过,钢铁外壳,抗冲击强度≥800N,能被打坏,她的拳头力道怕是能媲美专业运动员了。
“笑什么笑!”
林清晓猛地转身,眼眶有点红,却依旧梗着脖子,“那测力仪本来就老化了!经理自己都说校准误差超过 10%!”
她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獾,明明心里慌得很,偏要竖起满身的刺。
沈墨华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比任何精准的数据模型都更让人心动。
“行,买沙袋。”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要专业比赛级的,还是训练款?”
林清晓的愣神只持续了一秒,随即飞快地说:“比赛级!悬挂系统要带缓冲的,不然打起来震得天花板响。”
她的语气瞬间变回平时的严谨,连型号参数都报得清清楚楚,仿佛刚才那个羞恼的人不是她。
沈墨华挑眉 —— 看来她早就做过功课了。
“我去查参数。”
他转身往书房走,刚迈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阳台。
林清晓已经重新转过身,望着江面上往来的货轮,月光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像落了片晚霞。
书房里的台式电脑还是去年攒的,CRT 显示器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出的搜索引擎页面还停留在 “雷霆拳馆价目表”。
沈墨华点开新的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专业沙袋承重”“缓冲悬挂系统” 的关键词在屏幕上跳动。
打印机突然 “吱呀” 响起来,吐出张崭新的 A4 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参数对比表。
沈墨华拿起纸,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按林清晓的习惯,用红笔在 “最优选项” 旁画了个精准的五角星,连角度都严格控制在 45 度。
“选了三款。” 沈墨华把表格放在她面前,“这款性价比最高,击打反馈误差≤5%,承重≥300kg。”
林清晓的目光落在表格上,手指顺着参数一行行往下滑,突然指着 “悬挂系统材质” 那栏:“这个不行,用不长。”
“我看了用户评价,说缓冲效果更好。”
“持久更重要!”
“但你打起来会觉得发力不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声音在客厅里此起彼伏,像在讨论某个重要的项目方案。
参数表在茶几上摊开,被台灯照得泛出薄光。
林清晓的红笔在“聚酯纤维悬挂系统”那栏画了三道波浪线,笔尖戳得纸页发皱:“这个明明更耐磨,你非要纠结缓冲效果,难道想让邻居以为我们在家拆楼?”
沈墨华的蓝笔正圈着“天然橡胶内胆”,闻言抬眼时,睫毛下投出浅影:“击打回弹时间差0.3秒,长期训练会影响发力节奏。你上周做竞品分析时还说‘细节误差累积会导致战略偏差’,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双标了?”
他说话时,指尖在“误差值”那行轻轻敲了敲,力道控制得刚好能让她听见,又不至于震得纸张移位。
林清晓的笔尖顿住了。
她确实说过这话,上周在会议室对着投影幕布拍桌子时。
此刻被这话堵回来,脸颊有点发烫,抓起桌上的苹果就往嘴里塞。
2001年的沪上晚风带着潮气,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窗帘边角卷成小团。
“军用级抗撕裂沙袋。
”他突然开口,把参数表往中间推了推,指腹点在最末行的加粗字体上,“凯夫拉纤维外层,抗冲击强度≥1200N,比拳馆的专业款高50%。”
林清晓的苹果还卡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哪有卖?”
“我托**的朋友问过。”
沈墨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需要特批,但三天内能到货。”
这话让林清晓的动作彻底停了。
她知道沈墨华的父亲沈定邦早年在部队待过,却从没听他提过有**的朋友。
“还得配维修基金预存账户。”
沈墨华补充道,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得飞快,“按你的破坏力,预计每季度更换一次缓冲垫,年均维修成本……”
“沈墨华!”
林清晓把苹果核精准地投进**桶,弧度标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能败家?”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连额前的碎发都气得竖了起来。
“毕竟。”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抬眼时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的促狭藏都藏不住,“我赔得起。”
最后三个字像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林清晓心里的小水潭,溅起的涟漪差点把她的理智冲垮。
她太清楚沈墨华的家底了,沈定邦那栋位于老城区的独栋别墅,光是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就比他们现在住的汤臣一品还值钱。
但这人平时穿的衬衫都是打折款,说“纯棉材质的性价比最高”,此刻却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赔得起”,气人程度堪比张仲礼突然宣布“周末加班”。
“闭嘴!”
林清晓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砸,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让你下单就下单,哪来那么多废话!”
抱枕在空中划过道弧线。
沈墨华没躲,硬生生接了这一下,柔软的填充物撞在胸口,闷响里混着“刺啦”一声——抱枕套被他口袋里的钢笔划破了。
雪白的棉花像扯散的云絮,慢悠悠地飘出来,落在沈墨华的肩膀上、茶几的参数表上、甚至林清晓刚啃完的苹果核旁边。
有片调皮的棉絮还钻进了沈墨华的领口,痒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愣住了。
林清晓看着漫天飞舞的棉花,此刻飘得到处都是的棉絮,在她眼里简直是“视觉污染”,强迫症瞬间发作,弯腰就去抓。
沈墨华却在笑。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棉絮从他身上簌簌落下。
他看着林清晓手忙脚乱抓棉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数据模型都生动。
书房里很快传来拨号上网的“滋滋”声,老式调制解调器的噪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沈墨华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跳出的订单页面还停留在“收货地址”栏,他输入“汤臣一品...”时,手指顿了顿,在“收件人”那栏敲下了“林清晓”三个字,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括号——(破坏力惊人,需加固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