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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这番话听在俞嘉柔耳里,只觉得字字刺心,酸涩得不得了。
她愤愤不平地想道:从小到大,祖母对她这个亲孙女反倒是从没多看过几眼,目光永远只停留在那些嫡出的姐妹身上,她本就积怨已久。
如今倒好,对着林家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竟如此亲热,还说这些体己话!这未免也太偏心了!
还真是年纪大了,糊涂到头了,放着自己亲孙女不理,反倒拉着两个外人嘘寒问暖!
俞嘉柔越想越气,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低声嘟囔道:
“哼,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她话音未落,身旁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女子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劝道:
“嘉柔妹妹,少说两句吧,今日是祖母寿辰,莫要惹她老人家不快。”
俞嘉柔瞥了那女子一眼,虽仍是一脸不忿,到底还是悻悻地闭了嘴,只是那眼神,依旧像小刀子似的,不时剐向林小满和林知鸳的背影。
一直到入了席,宾客全都到齐了,气氛愈发热闹。
这时,一位身着锦蓝色长袍的公子哥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生得眉目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行动间自带一股洒脱不羁的风流姿态,只是那眼神灵动中透着几分狡黠,一看便知是个平日里被娇纵惯了的。
他也不管席面规矩,径自搬了个绣墩,硬是挤到了老太君身旁坐下,亲昵地挽住老太君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
“祖母偏心!在江南的时候,还总说孙儿是您的心头肉,是您的开心果。这一回来京城,眼里便只有姐姐们了,连个正眼都不给孙儿了!”
他这番作态,引得席上众人忍俊不禁,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老太君一见是他,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连声道:
“哎哟,我的乖孙回来了!好好好,祖母都关心,都疼!祖母啊,最疼的就是你!
你要是什么时候能给我找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儿回来,那祖母才真是高兴得要睡不着觉呢!”
这公子正是俞府大房的嫡幼子,老太君的老来孙,名叫俞知安。
他一听老太君又提这茬,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松开手,佯装生气地把头一扭,哼道:
“祖母!您要是这么问的话,那孙儿还是不要您的疼爱了!哼!”
他这副耍宝的模样,逗得满堂宾客更是笑声一片,连向来端庄的夫人们都忍不住以帕掩唇。
俞大夫人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连忙出声打断:
“知安!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她看着自己这个老来得子、却总是一副长不大模样的儿子,只觉得一阵头疼,低声叹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俞知安却浑不在意,冲自己母亲做了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凑回老太君身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
“祖母,孙儿跟您开玩笑呢!您看,这是孙儿特意给您寻来的寿礼,您瞧瞧喜不喜欢?”
老太君被他哄得眉开眼笑,连连道:
“喜欢,喜欢,我孙儿送什么,祖母都喜欢!”
席间气氛因俞知安的插科打诨,变得更加轻松欢快。
俞府二房夫人眼见风头似乎都被林小满和大房那个插科打诨的俞知安抢了去,脸上那得体的笑容微微僵了僵。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端起面前的小茶杯,款款起身,走到老太君席前,语气温婉恭顺:
“母亲,今日是您的大好日子,儿媳心中欢喜,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恭祝母亲福寿绵长,笑口常开!”
老太君心情正好,闻言也笑着端起了酒杯,温和道:“好,你有心了。”
二夫人将杯中茶水饮尽,又顺势笑着开口道:
“母亲,说起孩子们,咱们知平也是个争气的。前两日书院小考,他又得了夫子夸奖,说是文章做得极有见地,连山长都留意到了他,夸他沉稳好学,是块读书的料子呢。”
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邻近几桌的宾客听清。
果然,下方的宾客中立刻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俞知平公子?可是在南山书院那位?”
“正是!听说他在书院中一向名列前茅,学问是极扎实的。”
“唉,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若是能有知平公子一半的勤勉上进,我就烧高香了!”
“俞府真是人才辈出啊,长孙如此出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赞叹,二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老太君听着,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对长孙的期许:
“知平确实是个踏实上进的好孩子。他是我们俞府的长孙,自当勤勉刻苦,为弟弟妹妹们做个表率。
学问上用心是好事,但也需记得告诫他,戒骄戒躁,修身养性同样要紧。”
“母亲说的是,儿媳定会时时提点他。”二夫人恭顺应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回自己的座位。
席间的焦点,似乎又悄然偏向了二房这边。
偏偏这二夫人是个得意过后便不知收敛的性子,眼见大房那边偃旗息鼓,她犹觉不足。
目光一转,落在了对面的大夫人身上,脸上挂着看似关切实则绵里藏针的笑容,
“说起来,大嫂,知安之前在南边陪着母亲,说是替我们尽孝,这份心自然是好的。
只是我恍惚记得,他去江南前,仿佛是因为不喜京城书院里的拘束,功课上……也有些懈怠?
这孩子心思活泛是好事,可这学业终究是根基,耽误不得。如今母亲也回京了,不知大嫂对知安日后可有什么安排?总不能一直这般……闲散着吧?”
这话一出,大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儿子俞知安虽然性子跳脱不喜拘束,但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是不愿受那死板教条的束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