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雇佣我的人,我也就是收钱办事而已。”
将坑给挖好了,那人拖着江谨夏,将他扔了下去。
湿润的泥土中还有蚯蚓在爬,耳边都是虫子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怕虫子的人在这一步就要被逼疯了。
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看不清楚脸,手拿铲子,将泥土一铲一铲的送到江谨夏的身上。
客户特别提醒过了,必须要让江谨夏清醒着被埋,还要拍摄录像。
即便自己做的是脏活,他也无法想象怎么有人会这么恨自己的弟弟。就算没什么感情,那也是血脉相连的人啊。
但再一想,如果他面对的是几百亿的家产争夺,恐怕会更加的心狠手辣。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在江谨夏感受中,却是异常的痛苦。
在倾盆大雨中,他受了伤,孤苦伶仃的躺在别人为他挖好的坟墓里。泥土一层一层的盖在他的身上,象征着他的生命逐渐走到尽头。
江谨夏回想自己这一生,感觉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时候。
他的父母感情很好,但就是因为太好了,反而不怎么爱他。
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差,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都很好,他从来没有缺过零花钱。
但他从来没有和他的那些同学一样,每天回家都能有一顿热饭等着。
父母工作忙碌,常常在外面解决,给他足够多的生活费,让他去买饭吃。就算是偶尔有空,也是过的二人世界。
但两个人对江谨夏的成绩又格外的看重,一旦他有什么地方不优秀,两个人就会轮番上阵的责骂。
他们不会动手,给江谨夏造成的痛苦都是不能具象化的,心理上的折磨。
几个月前,在江谨夏高考结束的时候,他的爸爸出差,飞机发生意外,坠机身亡。他的妈妈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整天浑浑噩噩,工作也不做了,就在家里怀念死去的丈夫。
连江谨夏准备报考大学的事情,她也不在意,完全不在乎她唯一的儿子的未来。
直到江谨夏的爷爷听说了消息,将江谨夏接了回去,江谨夏才有人管。
不过江谨夏本身也不在乎这些事,他早就过了需要别人关心的年纪。
就算没有任何人管,他也能够独立的做好所有事。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好奇,为什么他的父母会那么的相爱。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一些感情障碍,和身边的人看起来关系再好,内心也是冷漠的。
旁人的事情,在他的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
泥土盖在脸上,呼吸间将泥土都吸了进去,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知名的虫子从他的脸上爬过去。
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江谨夏在心里平静的想着。
其实他也不想死,但怎么办呢,他的腿受了伤,手也被绑着,层层泥土盖在身上,就算他不想死也没有办法。
忽然间,江谨夏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本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江谨夏,你在下面对不对,我是顾秋雨,我来救你了,你坚持住!”
顾秋雨顶着大雨在山里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这里。他知道江谨夏肯定在这下面,因为这块地方的泥土都很新,也没有什么杂草。
顾秋雨着急赶过来,没来得及带上工具,只能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挖。
他担心江谨夏自己没有求生欲望,一边挖一边和江谨夏说话:“你放心,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看,发生这种事情都有人来救你,就证明了老天都不想让你死。”
终于,顾秋雨看到了江谨夏的身体,连忙再努力的将他拉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江谨夏剧烈的咳嗽,目光盯着顾秋雨。
不是上天不想让江谨夏死,是顾秋雨不让。
将人拉出来,顾秋雨松了一口气,他将江谨夏手上的绳子解开。
但他自己的手指甲里也满是泥土,指尖都被磨出了血。
江谨夏盯着顾秋雨受伤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把江谨夏拉出来,顾秋雨才发现他的腿也受了伤。
怕再耽搁下去,凶手又会回来,顾秋雨直接蹲下,让江谨夏趴到自己的背上。
他的背不算宽厚,比起江谨夏来说,更是瘦弱。
江谨夏没有立刻行动,顾秋雨背对着他,声音沉稳有力:“你放心,我绝对会把你背下去,不会让你摔倒的。”
江谨夏的手放在顾秋雨的肩膀上,顾秋雨说:“搂紧了。”
虽然走的不快,但就像顾秋雨承诺的那样,他走的很稳。
山上的路不好走,下过雨之后,又是泥泞不堪。但顾秋雨却走的很稳,即便是偶尔的摇晃,也会很快的稳住身形。
雨水混合了汗水,让江谨夏看不清顾秋雨到底有多么疲惫。
他只记得,这一路下来,顾秋雨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们只是普通的舍友,关系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冷漠。
顾秋雨为什么要来救他,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好不容易快到山下了,在一个下坡处,雨势陡然变大,脚下的泥土湿滑,顾秋雨的脚一滑,带着江谨夏一起摔下去。
江谨夏下意识的将顾秋雨抱在怀里,用身体为他挡住一切会伤害到他的存在。
半道上,撞上了一棵歪脖子树,顾秋雨听见清脆的响声,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他抬头,即便是暴雨下,也能看见江谨夏痛得涨红的脸。
他努力的扬起唇角,冲顾秋雨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保护了我,我也保护你一次。”
两个小苦瓜,都是惨兮兮的,还要保护对方。
顾秋雨缓了一会儿,又拖着江谨夏,小心翼翼的从坡上下来。
终于,他们到了公路上,坐在路边,大雨倾盆,身上又冷又脏。
江谨夏靠在顾秋雨的身上,雨水混合着泥水从他的眉毛上流下来,英俊的脸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像个流浪汉似的坐在街边。
他说:“顾秋雨,你其实不讨厌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