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当!”
金属撞击声清脆响亮。那身花了九两九钱买的板条铁甲,此刻终于显出了价值。鞑子的大刀竟然砍不动!
对面的老鞑子名叫八彦,人称那八爷,是叶赫那拉氏,现任牛录章京。他有巴图鲁称号,二十多年来砍杀过的尼堪不下八十。但今天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该死的!”八彦咬牙切齿,又是一刀劈下。
刀刃冒出火星,却依然无法破防。这让他心中郁闷不已。不只是他,战场上的八旗军大多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明军的铠甲出奇的结实。
这其实是十七世纪的正常水准。龙山、泰安的铁业相当发达,只要肯花钱,自然能打造出坚固的盔甲。克难新军不仅盔甲结实,连腰刀也异常坚韧。“关东大扫子”砍上去最多崩个小口,反倒是八旗军的刀容易崩缺。
但明军同样也很难伤到八旗军。真满洲都穿着内衬铁片的厚棉甲,有些还加了锁子甲。只有长枪的冲击和火龙铳的**才能轻易破甲,普通的刀剑根本难以奏效。
“砰!”一声铳响,一名八旗军应声倒地。
“火铳手呢?”穆臣焦急地环顾四周,“为什么不还击?”
“回大人,”一名传令兵跑来报告,“火药受潮了,铳筒里进了水!”
穆臣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种天气,火药受潮再正常不过。但明军的火铳为何还能正常使用?
战场上的形势愈发诡异。用钝器或狼牙棒才是对付铠甲的正确方式,但双方都没带这种兵器。八旗军习惯了对付轻甲的敌人,只带了些飞斧。而克难新军则过分依赖火器,忽视了冷兵器。
两千多人披坚执锐地互砍,却都难以造成有效杀伤。偶尔有人被砍中甲胄缝隙或面部手腕,才会倒下。大部分人只是在叮叮当当地对砍,砍得手臂发酸,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轰!”又是一声炮响。
穆臣循声望去,只见明军阵中,一门红夷大炮正在喷吐火舌。炮弹呼啸而过,在八旗军阵中炸开,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撤!”穆臣当机立断,“全军后撤!”
这场仗已经打不下去了。明军的火器优势太明显,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但就在八旗军开始后撤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从侧翼包抄的明军突然杀出,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枪,如同天神下凡。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卿意麾下的副将李成龙。
“杀!”李成龙一声怒吼,率领三百精锐直插八旗军的后路。
穆臣见状,心中一沉。这支伏兵来得太是时候了,显然是早有准备。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突围。
“结阵!”穆臣高声下令,“盾牌手前出,护住后撤的兄弟!”
八旗军虽然陷入困境,但多年的军事素养并未丢失。闻令而动,迅速结成防御阵型。盾牌手举盾在前,弓箭手居中,刀斧手断后,有条不紊地向后撤退。
田卿意见八旗军开始撤退,立即下令全军追击。但他也很清楚,这支八旗军虽然暂时落入下风,但底蕴深厚,不可轻敌。
“不要追得太紧,小心有诈!”他提醒道,“另派人立刻向王大人禀报此地战况。”
铁甲碰撞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伴随着刀枪交错的铿锵,混杂着马蹄践踏地面的闷响。血腥味在晨风中弥漫,两千多名铁甲兵的厮杀让这片山谷成为了修罗场。
“报!前军发现大股明军铁甲部队,已展开围剿!”
一名斥候匆匆跑到阿尔津面前,单膝跪地。阿尔津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长刀,听闻消息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作为候补满洲第一勇士,天鹰旗甲喇章京的他深知这支铁甲部队的不同寻常。
“铁甲兵……”阿尔津眯起眼睛,目光如炬,“能在这个战场上出现的铁甲兵,必然是那个太子爷的亲军。”
他站起身,腰间长刀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传令下去,集结部队!”
很快,四个甲喇近三千八旗军在他的号令下集结完毕。铁蹄踏地,尘土飞扬,向着战场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明军这边,王周正在细细研读田卿意送来的战报。他的眉头微皱,手指轻叩案几,陷入沉思。
“不可能是真鞑子……”王周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田秀才的两营要是遇上真鞑子,早就溃败了。绿营更不可能,他们可压不住田卿意。”
一旁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那就只能是八旗汉军了。”王周的判断源于长剑岭战线的变化。
昨夜,二十四门雷霆炮整夜轰击,上千发炮弹将长剑岭东坡轰得千疮百孔。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整个夜晚都在这雷霆万钧中度过。
当第一缕晨光洒向战场,明军开始渡河反击时,对岸的八旗包衣立刻崩溃了。溃兵四散奔逃,有的甚至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被当了一夜炮灰,早就吓破胆了。”王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头:“不过八旗包衣敢往山上逃,说明压阵的主力已经撤离。”这印证了田卿意的判断——鞑子主力已经渡河撤退。
王周当机立断,一面派人向朱慈烺汇报,一面调集五个营共二千五百人增援田卿意,只留一个营驻守。军令如火,很快传遍各营。士兵们整装待发,刀枪如林,旌旗招展。
几乎同一时间,王周的二千五百人和阿尔津的三千人赶到战场。硝烟弥漫中,双方对峙。
阿尔津站在高处,目光如电扫过战场。拥挤的地形,密集的长枪,这些都让他心生警惕。经验告诉他,骑兵冲锋在此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全军下马!”阿尔津一声令下,“弓箭手准备,刀盾手列阵,马枪手居中!”
这一幕落在王周眼中,更坚定了他对方是汉军的判断。真正的满洲骑兵断不会轻易放弃马战优势。
“全军突击!”王周厉声高喊,“冲破三面合围,接应友军!”
他亲率两个营如利剑般刺入敌阵,其余部队则与数量占优的满洲兵展开激战。因为阿尔津部下皆持马枪列阵,这一战变成了两支枪阵的对决。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铁甲撞击声不绝于耳。长枪如林,刀光闪烁,鲜血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红光。尸横遍野,后续兵力踩着尸体继续厮杀。
虽然满洲人占据上风,但王周麾下凭借坚甲藤盾顽强抵抗。他们背靠背结成战阵,像一座座移动的堡垒,任凭敌人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在左翼战场,朱慈烺发现了一条大鱼——穆里玛率领的四千余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显然缺乏耐心,不顾地形限制就贸然发起冲锋。
结果可想而知,迎面撞见了两个克难新军步兵团严阵以待的防线。明军列阵如山,火枪齐射,长矛如林。一番激战后,除了遍地尸骸和数百伤兵,穆里玛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