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虎儿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曹虎儿拿着那张大弓,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杨宸跟前,又跪下请安。
去疾跟在他曹虎儿身旁,让杨宸才发觉这曹虎儿又胖了如此多,竟然像是两个去疾的身子还要多上几十斤。
“起来吧,才好些日子不见,怎么就又长得宽些了?”
杨宸和曹虎儿不算熟识,但也见过不少次,从前在齐王府时,他们几人年纪相仿,王府庶子和国公家的子弟嬉戏玩耍乃是常事。
是后来进了宫,才一年只能等那几次大宴群臣时瞧见随父亲入宫给永文帝请安的几人。
“殿下,陛下说了,要我多吃些,才有力气像我爹一样去多砍些北奴蛮子”
曹虎儿起身之后,对那把弓仍是未有离手,当年开国的八大国公,除去被广武帝灭了满门的赵家和三年前作乱被永文帝灭了九族的周家,剩余几家年轻一代中,或许只有这曹虎儿还愿意去连城外的草原上,跟北奴蛮子杀他个三百回合。
“有志气,不枉皇祖父送了这把好弓给你,明年北伐,可愿去那军伍里历练历练?”
杨宸夸了一句,起身去接过了那张数年前广武帝用来做彩头,让他们这些孙辈争抢的弓,当时谁能拉开此弓射三箭中一,便算拔了头筹。
杨宸还记得当时自己用尽全身气力只能勉强拉开,到最后能拉开此弓的只有曹虎儿和自己的两位皇兄、辽王三中其一,秦王三中其二,这曹虎儿却三箭其中。惹得广武帝大喜“好呆儿,傻得可爱,此弓乃朕少年所用,今日便赐与你”
那时的长安城,勋贵间还没这么多相互算计的心眼,朝廷里的齐楚两党也只敢在暗中较劲,那时的长安,才是杨宸心里真正的家。ъìQυGΕtV
曹虎儿却有些难为情:“我爹病了,我若去战场上,我爹会担心我,我也害怕看不到我爹,所以,明年北伐,虎儿怕是赶不上了”
曹虎儿身在将门,曹家的四镇之军也已经悉数北调,这般阵势,连曹蛮大将军都在家里感叹:“老夫要是再年轻十岁,定要去凑凑热闹打得他北奴做亡国鬼”
对勋贵子弟,只要去了草原上,哪怕一箭未放,都能捡个战功,回来后平步青云,拿来吹个一辈子。赶不上这次打北奴,要等下一次,恐就不知何时了。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可不是妄言,机缘二字,可遇不可求。
“无妨,北奴打完了,还有西域,西域打完了,还有辽北,藏司,再不济,来本王定南卫,对面可是有...”
杨宸拉弓拉得兴起,竟然差点就脱口而出了那南诏二字。其实从杨宸就藩之始,南诏便是杨宸真正的心头之患。三州十二部之地,隔百年而再一统,压在定南卫的宁关之外,如何能掉以轻心。
只是如今月凉派人求和,愿称臣纳贡,世代以大宁陛下为君父。不便多语那征伐二字,何况还有月依在这里。
曹虎儿没听到,又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南诏”“廓部”
月依和杨宸倒是同时脱口而出,对杨宸提防南诏的心思,月依不可谓不知。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坦荡,一个作祟。
所幸曹虎儿没有再问月依是谁,对他来说,王爷殿下身边跟个佳人女子并无什么不妥。
这一夜的鸡鸣驿内,几人都因为曹虎儿的憨傻而乐不可支,连月依都被曹虎儿给逗得笑得前仰后合,似乎这些笑声,短暂的掩盖了几人从明日进入长安便需要面临的那千头万绪之事。
“虎儿!若有朝一日想做将军了,一定得到定南卫找本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良将善谋断,但真到了那向死而生的险地,要一个勇将去取上将人头,要一个勇冠三军,去从死地生生杀出一条活路。
这是杨宸今夜对曹虎儿的最后一语,却也在几年之后,一语成谶。
月依住到了几月之前杨宸同青晓住过的那间屋子,曹虎儿倒是乐得去睡了营帐,宇文松和杨宸分别住进了两个稍小的房间。独留了那邓耀到半夜之时,才又睡进了从前嗤之以鼻的营帐里。那肮脏和血腥气,由不得这个身披容臭的贵公子了。
天色微亮,驿站之外的骑军已经悉数跨上战马准备出发,宇文松考虑得周全些,杨宸入城以后的安危便已经想到,所以才会让众人去芳林门护卫杨宸,唯有从此门而入,方能最快些进皇城,再入八王府里的楚王府内。ωωw.Bǐqυgétν
至于为何如此,宇文松做事谨慎,最怕的就是万一二字。杨宸遇刺,他宇文松除了怪暗害之人,也怪杨宸骄狂不自知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杨宸若是身死,在他眼中,宇文家再结一门皇亲事小,宇文雪这楚王妃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宇文慧只是选了太子妃而不得,自己在府里嘀咕了几声娘娘就如今都再难有人议其亲事,上等富贵人家都不愿,宇文雪有了婚约而杨宸身死,便算作寡妇,再难婚配。
这也是宇文松为何要来鸡鸣驿接杨宸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带上了曹虎儿和邓耀的原因,三家国公的公子都在,一个不慎失了手,刺客也得掂量掂量。
何况遇刺一事尚未查清,唯有牵扯到杨宸身边的人越多,杨宸才越安全。
等月依强拖着病体换了轻甲,让宇文松和曹虎儿皆是一惊之后,众人便往长安而去,即使景清在后面如何追上,想要腆着脸挣个护驾的名声,如今都来不及了。
“殿下,一会往芳林门入城,我昨晚已经派人去长安通禀了,完颜统领会领着羽林卫候着殿下”
宇文松在马上,不曾再说姐夫二字,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和昨日判若两人。
“芳林门在北城,我们此去往西城的金光门最近啊?”杨宸不解这宇文松怎么会如此安排便问道。
“芳林门离皇城最近,只需经过修德、辅兴,布政三坊便是,若从西城而入,百姓甚多,鱼龙混杂,难保殿下安危”
宇文松的回答让杨宸觉着自己好似看错了他一般,昨日便有此料想,必然是心中已有定数。已经让完颜术领着羽林卫在芳林门候着自己,便是事已至此,让他没有回绝的道理。
长安九门,还有一百零八坊,皇城居北,百万生民大多居西城和南城,确乎是鱼龙混杂。
“也好,今日快些进城,本王瞧着这天色好似又要下雪了”
杨宸扬鞭之前还望了望,连穿着轻甲都是勉强的月依,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妨。
长安城里,如今知晓杨宸要往芳林门入城的,已经不止宇文杰和完颜巫。还有太子杨智和宇文雪。
宇文雪昨日收到了宇文松遣人所来通报之后其实没有生疑,只是觉得自己的弟弟怎么如今长大了,办事都喜欢来个先斩后奏。今日一早瞧见府里护卫空了大半就多问了一句,听闻是受命去芳林门接少爷。才又急匆匆的往芳林门而来,到了修德坊里那家四层高的茶室里,与杨宸等人所经之路,一墙之隔。
想早些见着杨宸的自然不止宇文雪一人,今日下朝之后,杨智去宇文云宫里请安之后没有回东宫,直接跑到了芳林门城楼之上,望着北面。
长安以北,无横岭之雄奇,唯有一片雪原,身穿四爪龙袍的青年,饮起了热茶。永文帝从陈和那里获悉了杨宸今日便至之事。
只吩咐了一句:“楚王府里收拾干净些,今夜让楚王来给他母后请个安”
数年以前,还是齐王的杨景也曾在这芳林门的阙楼之上,饮着茶,等着北征归来之后的楚王杨泰。
三年以前,平乱成功的杨泰也在这芳林门迎接了兵败被围的杨景,只是那时,兄弟二人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同为乐,也没有杨景对其领兵戡乱的赞誉,而是等到了一片静默无语。永文帝甚至都没有下御撵看一眼杨泰便入了宫去。
故而这芳林门,见证了两代皇家兄弟的情谊,只是不知今日之杨智,是否会像三年前的杨景,一纸诏书:“楚王无诏离府,领军入京,兵害长安,今日候于御撵之侧,狂悖无礼,其心难测,朕心难安,今日废其王爵,迁居于幽巷,无诏不可出”把曾经手足关在那处高墙挡住了视野,大门隔绝了内外三年之久的幽巷当中。
东宫侍卫常森跑上了芳林门的阙楼,向杨智说道:
“殿下,楚王殿下和宇文家、曹家的公子来了,不过不知为何,那邓家的公子被绑在了马上”
杨智又是那熟悉而暖人心的笑:“孤的弟弟,你为他担心作甚?随孤下楼,接楚王”
“诺!”
杨宸又一次到了长安城,也望见了那位穿着四爪龙的太子殿下,急忙下马一路小跑过去。
“臣弟杨宸,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智拉了一把穿着铠甲的杨宸:“你啊,还来这些虚礼”又仔细瞧了瞧杨宸再说:“黑了,瘦了,你这是要让母后心疼啊”
影卫一语:“太子携楚王,未时三刻,入芳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