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他问。</p>
瑾熹还未开口,宁婕妤便已半掩面半带哭腔的说道:“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p>
皇帝看了一眼瑾熹,虚浮了一把想要黏在他身边的宁婕妤,宁婕妤见好就收,状似委屈的说:“臣妾不过是替昭仪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宫女,谁知道昭仪娘娘便过来兴师问罪。”</p>
“婕妤孤身远嫁,如今母国不保,夜夜伤心难安。奴婢好不容易劝娘娘出来散心,不想竟被昭仪娘娘的丫鬟羞辱。”宁婕妤身边一个小丫头适时上前说话,红口白牙的好不伶俐。</p>
一旁的毓秀听了,忙想辩解,沉鸢却冲她摇头,不允许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嘴。</p>
“虽然皇上言明丰夏是丰夏,臣妾是臣妾,国事与家事无关,可臣妾在宫里却早已是举步维艰,此刻这般忍让竟还沦落到被人欺凌的地步,臣妾……”她欲语还休,一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真叫人难以相信这还是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宁婕妤。</p>
“你是昭仪,应该有容人的气度,何况宁婕妤进宫早,你也该给些体面才是。”皇帝不由分说便听了宁婕妤的话,不管是真信假信,还是为了息事宁人,他转头便开始训导瑾熹。</p>
“皇上,臣妾……”瑾熹有些哽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p>
“皇上可否听小女一言?”沉鸢虽不让毓秀解释,但她自己却没打算这么息事宁人。</p>
皇帝见状,虽然不悦却也没有不给情面,淡淡的点头让沉鸢说下去。</p>
“宁婕妤口口声声说替昭仪娘娘教训宫人,敢问宁婕妤,那小丫头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竟要被如此掌掴?昭仪赶过来不过是吩咐她们停手,怎么就是兴师问罪了?”</p>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位分不高,却也从不敢做越矩之事。近日听闻夫人要回宫了,想起夫人身怀大义为国祈福,乃是后妃表率,不免艳羡。但臣妾人微言轻,不敢东施效颦,更不敢对国事置喙,便抄录了一些经文想要呈送给太后,聊表孝心。谁知去的路上被这两个丫头冲撞了,臣妾不过是训斥了几句,她们竟跟臣妾顶嘴。臣妾一时心急,怕她们冲撞了佛经,这才忍不住责罚了,谁知道昭仪娘娘不由分说便和顾小姐教训臣妾,言语里甚至不把夫人放在眼里,难为了夫人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p>
一提到宓夫人,皇帝想起夫人出宫前的诸多不快,对瑾熹便更加不悦了,“看来朕这些日子太过纵容你了!既然是冲撞了婕妤献给太后的佛经,那么从今日起,魏昭仪便手抄一百份经文,也好体会一下宁婕妤的良苦用心!夫人回宫了后怎样?昭仪如此好奇,那等夫人回宫了,你就知道了!”</p>
瑾熹闻言心头一凉,颤巍巍的差点站不住。</p>
皇帝说完,宁婕妤便得意的朝沉鸢她们笑了笑,然后挽着皇上的胳膊道:“皇上消消气,不如陪臣妾一道去看望太后吧。”</p>
待他们走远,瑾熹忍不住落了泪,沉鸢也埋怨自己大意,竟然让瑾熹在大庭广众之下白白被羞辱。</p>
宁婕妤分明就是故意等皇帝过来才说出原委,如果不是皇帝太过宠爱宓夫人,想必瑾熹也不会受此重责。之前的那些对话,既是宁婕妤的心里话,也是在激怒她们,好引她们中计。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宁婕妤只要用宓夫人做挡箭牌,自然什么都不怕,可瑾熹呢……</p>
又是因为宓夫人!那个宓夫人真是了不得,便是这个名字也能被宁婕妤利用来对付瑾熹,真不知她回宫后,瑾熹能怎么办。</p>
沉鸢看着瑾熹受委屈,心里更不是滋味。这里是御景,不是西华,她没有权势为瑾熹遮风挡雨,只能靠她自己努力争取荣耀。</p>
晚上辞别瑾熹回了家中,没想到嬴臻已经在等候她。</p>
想来今天在宫里的事,他应该知道了,沉鸢走到嬴臻身边,与他对视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p>
“宫里的事我已知晓了……”</p>
“公子可是觉得我莽撞了?”沉鸢低下头,明明他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可是沉鸢就是觉得羞愧,好像给他丢脸了似的。</p>
“太重感情,未必是件好事。”</p>
沉鸢动了动唇,没有反驳,可饶是如此,沉鸢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有和公子一样的心态。公子什么都有,名与利,富与贵,几乎集齐了世间最美好的力量,所以他不在意,他舍得丢弃。可她不一样,她的每一份荣耀都来之不易,她所求的都是他所舍的。公子可以不重感情,可她顾沉鸢,做不到啊。</p>
如果她不重感情,她不会从小就帮瑾熹出谋划策,如果她不重感情,她就不会远嫁他乡不让祖父为难,如果她不重感情……她就不会如此痴迷一个人,如此被他折服,仿佛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理,哪怕是错的,她也辨别不了了。</p>
“看到姐姐被欺负,我不忍心。”沉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怕嬴臻因为她的不理智而看轻了她。</p>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想让她成长,就不能总为她遮风挡雨,每个人的路都是由他自己来走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完成。况且,有时候你以为的好,对她而言未必是好。”</p>
见沉鸢心情有些低落,嬴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几日就在家静一静吧,外面是非多。”</p>
接连好几天,嬴臻也没有再过来,直到宓夫人回宫的那天,嬴臻带着沉鸢一起进了宫。</p>
这天的皇宫真是喜庆,不过是夫人清修回宫,折腾的跟过节似的,衬的那宓夫人如同皇后般的待遇。</p>
六月的天,夜晚也没见得比白天凉快多少,大殿的四周都放置了冰块,消弭了些许燥热。在座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一个个似乎在看热闹似的,尤其是那一众的妃嫔们,拈着帕子在交互嘀咕着。皇上和宓夫人还未到场,瑾熹一个人坐在右座上,面色很是难堪。</p>
不一会儿,掌事公公捏着嗓子高喊一声:皇上驾到,夫人驾到——</p>
随着众人的目光,沉鸢也相继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明黄色,而那明黄色身边的高雅身姿却是真真切切的晃了沉鸢的眼。</p>
粉黛不施远山眉,画堂不见香腮雪,天姿浑然碧玉妆,西河枕畔弄月裁。</p>
这女子好似在哪里见过……沉鸢一时间竟然有些看痴了。沉鸢被誉为天下第一姿,素来都是她的美貌惊艳四座,可今日,她心里竟然有种挫败感。不为座上人的容颜,而是为她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仿佛尘外仙,不加修饰却也能美的如此不可方物。虽然沉鸢心里没有故意要一较高下的意思,然此一比较,却似乎生生被比了下去。她回眸看了看嬴臻,恰好嬴臻也转眼向她瞧过来,沉鸢见到嬴臻的眼神一派淡然,没有一丝掩饰。</p>
他们二人落座后,众人跪地参拜,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不必拘礼。等瑾熹起身坐好后,宓夫人将目光投向了她那里。</p>
只见瑾熹敛眉不语,低头似有所思。这是宓夫人第一次见瑾熹,也是她第一次省视这个异国公主,不知如此场景,这个异国公主心中是何滋味。</p>
夫人往下看去,果然见到了一抹好久不见的身影以及那颀长身影侧畔的——顾沉鸢。</p>
四目相对,沉鸢不禁轻轻蹙起了眉头,她只觉得夫人对她好像有些敌意,然而等她再探究的时候,夫人却已经收回了那波澜不惊的目光。</p>
果真是她……宓夫人的眸色微微变了变,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和顾沉鸢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p>
“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就在众人缄默不语的时候,襄城公主举杯一笑,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对着沉鸢敬酒,然后又略带亲昵的口气对宓夫人说道:“夫人可知这位顾小姐?她可是赢相的未婚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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