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定下的演出曲目是《vivavida》。</p>
生命万岁。</p>
自由万岁。</p>
沧桑尽改, 只余喜悦。</p>
小提琴钢琴三重奏, 激昂的曲调，前奏由钢琴声引入, 小提琴双重奏后, 中间**部分由温欢独奏, 最后三人齐奏收尾。</p>
三个人的配合，水『乳』交融, 天衣无缝。</p>
短短十几天的练习，犹如十几年的默契合作。</p>
三个人的站位，温欢在中间，陆哲之在右边, 齐照在左边。</p>
刚开始齐照对曲子不太熟练，或看曲谱，或低头看琴。练习过几次后，他彻底掌握曲谱, 从此眼睛不再看别处——只看温欢。</p>
偶尔余光一扫，瞥见另一旁炙热的目光同样定在温欢身上。</p>
齐照全心全意凝视温欢, 只当从未看见过陆哲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浓烈。</p>
人人皆有爱慕的权利，更何况眼前这个，是全世界最好的温欢。</p>
返校日定在元旦演出当天。</p>
演出在夜晚, 他们早上去学校, 齐照让老李将车停在校门口，而不是距离学校一百米的街道拐角。</p>
早上他们习惯一前一后步入校门，像今天这样当众同进同出, 还是第一次。</p>
外面下了雪。</p>
加长版的豪车横在学校大门前，路过的学生纷纷偏头看。</p>
“是齐家的车？齐照来上学了？”</p>
“学校也没说不让他上学吧，好像是他自己请假在家里休息的。”</p>
“齐照回来了，温校花什么时候回学校？不会又转学了吧？”</p>
“要是我，我可能会转学，毕竟影响不太好，还是换个新环境更自在。”</p>
车内。</p>
齐照并不急着下车。</p>
他小心翼翼问温欢：“确定没问题吗？”</p>
之前升旗仪式的事闹太大，加上丁源余被揍进医院之后没再回淮中，三个主人公，其中两个是淮中风云人物，而且丁源余的发言想象空间太大，大家的好奇心使得这件事热度居高不下。</p>
谣言的威力不在于它是真是假。</p>
就算澄清，依然会有人指着当事人说：“你看，这个女生行为不检点被人当众戳穿。”</p>
无风不起浪，是一部分吃瓜群众的心态。网上那么多造谣事件，澄清事实的热度永远不及谣言的百分之一。</p>
他们不在乎真实，只是单纯看热闹而已。</p>
齐照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担忧：“可能会有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立刻回家，要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念书，我和你一起转学。”</p>
他可以让齐栋梁砸钱捐款令学校出正式公告澄清，但是他不可以控制别人的眼神。</p>
他齐照不是个怕事的人，可在她面前，他愿意做个懦夫。</p>
只要能让她有个好心情，什么正义什么名声，一切都无所谓。</p>
车窗外行人来来去去。</p>
温欢安静听齐照说话。</p>
少年英气的眉眼间，写满顾虑，每一寸皱深的痕迹都是因为她。</p>
他在慌张，怕她受到二次伤害。</p>
温欢伸手，指腹抚上齐照紧皱的眉头，轻声细语：“齐哥哥，人言可畏，但我不害怕。”</p>
齐照一双剑眉皱得更深。</p>
温欢：“如果我会怕，只可能因为一种情况。”</p>
齐照迟疑：“什么情况？”</p>
温欢：“你不在我身边。”</p>
冬日的阳光照进车里。</p>
女孩子雪白鹅蛋脸，笑靥如花，一只手抚他脸上，一只手轻点他手背。</p>
和他说话时，眼珠子一动不动，眉梢眼角是天真的烂漫与温柔。</p>
齐照无法再吐出第二句话。</p>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p>
他已为她神魂颠倒，无需自我意识。</p>
下车的时候，齐照特意将雪踩平，而后才朝里伸出手：“路滑，我扶你。”</p>
温欢将手递过去。</p>
校门口，进校的队伍一阵『骚』动。</p>
“卧槽，是温校花！”</p>
“温校花刚刚是和齐校霸从同一辆车里下来的！”</p>
“他们为什么会一起上学！”</p>
大家的关注点五花八门，很快从两个人的绯闻转到升旗仪式的闹剧。</p>
注意到越来越多不友善的目光，齐照深呼一口气，低头为温欢整理围巾，宽厚的围巾刚好遮住她半张脸，再加上他刻意压低的帽子，她再也看不到别人投来的目光。</p>
有人窃窃私语：“快看，是温欢。”</p>
温欢停下脚步。</p>
齐照愣住，紧张问：“怎么了？”</p>
恨不得把这些看热闹的全都爆揍一顿。</p>
女孩子没出声。</p>
她摘下帽子。</p>
取下围巾。</p>
一张精致的小脸『露』出来。</p>
下巴微扬，神情淡然。</p>
她看向走廊下指手画脚的女同学们，大大方方地与她们对视。</p>
眼神冷冽，仿佛在问“你们有事吗？”</p>
女同学们心虚地移开视线，低头快速走过去。</p>
教学楼有人站在五楼吹口哨大声喊：“小欢欢！”</p>
整栋楼过道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往外看。</p>
温欢仰面，漂亮水灵的脸庞白皙近乎半透明。</p>
她没有躲避别人的注视，而是朝喊话的贺州挥了挥手，以做回应。</p>
整栋楼沸腾。</p>
齐照站在她身后，呆呆地望着。</p>
他犹记得她刚转学时的局促不安，如果谁多看她一眼，她都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p>
而现在，面对风言风语，面对铺天盖地的打探目光，她非但没有逃跑，而是无所畏惧地直面恶意。</p>
害羞的小白兔，如今已经蜕变为自信的精灵。</p>
她的脚步不再畏缩，大胆朝前，自信干脆。</p>
这样的温欢，仿佛浑身上下闪烁着光芒，足以『迷』倒任何看见她的人。</p>
“齐哥哥。”女孩子的声音清脆玲珑。</p>
齐照回过神，她已走到他前方去，站在楼梯口冲他招手：“快来，早自习要迟到了。”</p>
他笑容满足奔过去响应她的召唤：“来了。”</p>
早自习比平时热闹。</p>
赵颢站在讲台上拍手：“欢迎温欢同学和齐照同学归校。”</p>
底下响起热烈掌声。</p>
赵颢：“因为某些原因，齐照同学和人大打出手，虽然影响不太好，但是老师希望大家知道，无论外面怎么说，齐照同学和温欢同学都是我们三年二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暴力不可取，恶意中伤同样不可取。”</p>
底下有人说：“老师，你放心，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三年二班一致对外。”</p>
大家叽叽喳喳：“六班那个王八蛋『乱』说话，换做是我我也得撕了他嘴。”</p>
“而且还选择开大会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面对一个女生说那种话，简直恶心至极。”</p>
“欺负温欢同学就是欺负我们二班，要不是老师你拦着，我们早就冲到六班要个说法了。”</p>
“妈的，干脆今晚就找他们干群架！”</p>
赵颢拍讲台，“安静！”</p>
众人停下来。</p>
赵颢看向齐照。</p>
齐照摊开手耸耸肩，表明自己的无辜。</p>
他干架从来都是单打独斗，从来没教唆过班里同学打架。</p>
赵颢挥戒尺，声『色』俱厉：“谁敢打群架我就削谁！”</p>
斯文白净的班主任发起威来气势凌人，大家不敢再讨论。</p>
赵颢：“你们别给我添『乱』，这件事老师已经处理完毕，你们以为老师会让我们班的同学平白无故受欺负吗？笑话。老师可能不是什么最优秀的班主任，但老师最护犊子，你们都是老师的孩子，老师能不为你们拼命吗？”</p>
贺州：“老师你太年轻生不出我们这么多崽。”</p>
赵颢：“闭嘴，就你最会拆台！”</p>
早自习大家都没怎么看书。</p>
很多人都围过去安慰温欢。</p>
贺州：“小欢欢，你没来学校的这段日子，我天天给你擦桌子，你看，是不是贼干净。”</p>
他揩一下桌面，伸出手给温欢看。</p>
林倩在旁边抱不平：“明明是周兰兰擦的！你就擦了一天而已！”</p>
周兰兰佛系日常：“没关系，谁擦不是擦。”</p>
温欢捂嘴笑：“谢谢你们。”</p>
贺州咧嘴，抢先发言：“谢什么，同学之间本来就该相亲相爱。”</p>
林倩随手拿起书拍他。</p>
有什么从书本里掉出来。</p>
是一封信。</p>
不止是那一本书，温欢摆在桌上没有收进书包里的书，全都夹满信。</p>
温欢愣住。</p>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p>
当初在南城一中，她每天都会收到别人偷偷夹在书本里的留言。</p>
那时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用来辱骂的词。</p>
齐照最先反应过来，将夹在书里的信收起来。</p>
语气故作轻松：“谁这么无聊，人都不在学校，还送什么告白信。”</p>
一句话，轻巧将可能是冷嘲热讽的书信变成告白信。</p>
只要不拆开，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p>
他准备丢掉，一只腻白的手伸过来拦住。</p>
抬眸，女孩子柔和晶莹的面孔映入眼帘。</p>
她一双如黑玉的眼透出可爱笑意，镇定自若：“我想拆开看一看。”</p>
齐照犹豫，数秒他将信递过去：“给你，我陪你一起看。”</p>
信里没有任何辱骂的词。</p>
每个不同的笔迹背后，都是一颗善良的心。</p>
“温欢加油。”</p>
“千万不要让那种小人得逞，挺住！我永远支持你！”</p>
“如果能够安慰到你的话，我想说，其实我也遭遇过别人的中伤，那种感觉有多难受，我很明白，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p>
相似的场景。</p>
完全不同的待遇。</p>
温欢热泪盈眶。</p>
齐照背过身快速『揉』了『揉』眼，擤擤鼻子，拿起纸巾，轻柔为温欢擦眼泪，口是心非：“这群人真是的，动不动就写这种感人的信，肉麻死了。”</p>
贺州趴在桌子上笑：“这些信一部分是我们班同学匿名写的，一部分是别班同学匿名写的，本来我们都没想到要写信留言，是那个薛早发起的，这些信差不多都是她收集来的。”</p>
林倩神秘兮兮说：“说起薛早，那天丁源余回学校办转校手续，别人都不知道，薛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她带了一群大姐大，堵在学校后门将丁源余打了一顿，听说好像差点掐死他。”</p>
齐照立马打断：“好了，我们说点开心的。”</p>
温欢泪眼朦胧，问：“早早呢？”</p>
齐照只好回答：“被学校处分了。”后半句抛出来：“陆哲之和学校交涉，薛早只是停课一周而已。”</p>
话音刚落，窗户外猛不丁出现一张脸。</p>
大家吓一跳。</p>
温欢又哭又笑，朝外奔去：“早早。”</p>
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p>
薛早哭得比温欢更厉害：“你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p>
温欢：“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p>
薛早一边哭一边为温欢擦泪：“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时间缓冲，有齐照陪你，我很放心。”</p>
她『摸』索着拿出手机，播放录音，哭得打嗝，脸上挤出一个笑：“我有听你和哥哥练习的曲子，非常好听，我很期待你今晚的表演。”</p>
温欢哭着点头：“嗯。”</p>
薛早抱紧她：“你不结巴了，是齐照治好的吗？”</p>
“嗯。”</p>
薛早透过窗户往教室里看。</p>
刚好和齐照对上。</p>
薛早气闷闭上眼，语气幼稚，在温欢耳边怏怏说：“如果是齐照，我认输，我心甘情愿让出你心中第一人的位子。可你必须第二喜欢我才行。”</p>
温欢哭笑不得：“好，第二喜欢你。”</p>
薛早揩掉眼泪，结束沉重的话题，高兴问：“欢欢，今晚你穿什么服装表演？”</p>
温欢摇头：“还不知道，干妈说她来弄，不准别人『插』手。”</p>
下午五点。</p>
距离演出还有两小时。</p>
窦绿白准时赶到学校。</p>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整个造型团队。</p>
窦绿白对造型团队负责人tony表示：“今晚全世界最亮的星星只能是我女儿。”</p>
tony：“ok。”</p>
齐照凑过去：“顺便给我做个造型，不能太张扬，最好是低调的奢华，但也不能太低调，必须彰显出我的王子气质。”</p>
窦绿白一巴掌拍开齐照：“没你事，边上待着。”</p>
齐照：“不给我弄啊？”</p>
窦绿白：“你不是最讨厌暖暖奇迹换装游戏吗？”</p>
齐照哼一声，双手抱肩：“谁稀罕，呸。”</p>
嘴里这么说，结果还是死皮赖脸缠着tony做了个造型。</p>
做了跟没做一样。</p>
齐照安慰自己：“我已经帅到极致了，所以没有进步空间也是情理之中。”</p>
齐照穿白『色』西装『骚』气亮眼，另一边，陆哲之一身黑『色』西装挺括缓步而来。</p>
两个人互望的瞬间，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惊艳。</p>
齐照忸怩开口：“你这样很不错。”</p>
陆哲之：“谢谢，你也一样。”</p>
短暂的商业互吹就此完毕。</p>
陆哲之：“她呢？”</p>
齐照：“在我妈那里。”</p>
两个人开始尬聊。</p>
陆哲之：“刚才我在观众席上看到你们齐家来了很多人。”</p>
齐照：“我爸我叔来了，好像我外公外婆也来了。”</p>
陆哲之：“真好。”</p>
齐照：“薛早坐第一排，我看到她和谢恺举着个超大的led灯，写了你和欢妹妹的名字，但是我们家就没一个人举灯。”</p>
陆哲之：“嗯。”</p>
快要聊不下去的时候，窦绿白的咳嗽声传来。</p>
齐照转头看，没看到温欢，有点急，问：“妈，欢妹妹呢？”</p>
窦绿白往拐角处一指：“当当当。”</p>
话毕，女孩子从暗处走出。</p>
一身红裙，轻盈优雅，白肌似雪，美貌惊人。</p>
她走至光里，微微一笑，漂亮得无法让人用语言形容。</p>
齐照震住。</p>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宿命。</p>
他才十七岁，可人生已经就此结束。见过世上最美好的人，往后余生，一眼即可望到头。</p>
除了温欢，他什么都不想要。</p>
台上开始报节目单：“下面由三年二班齐照温欢同学三年五班的陆哲之同学为我们演奏《vivavida》。”</p>
齐照和陆哲之同时向温欢伸出手，连邀请的口吻都一样：“请吧，我的大小姐。”</p>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双更。</p>sxbiquge/read/64/648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