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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抱月心头一震,眼前时光迅速流转,将她带回那个大半年前的夏夜。
少年的声音从榕树上那颗红色星辰中传出,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温柔。
“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腾蛇就好。”
“你又叫什么名字?”
她当时用腾蛇这个化名来敷衍他,但他却老实地告诉她。
“我叫姬嘉树。”
就在她离开前秦前往南楚和亲的前夜,她从女官的口中得知,这就是她要嫁的那位南楚春华君的名字。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在南楚相遇,一起走到这里。
雪花从耳边飘下,嬴抱月凝视着眼前少年的眉眼。
“你知道了?”
“嗯,”姬嘉树轻声道,“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
除了她之外,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敢以神灵自称呢?
望着嬴抱月锁骨上的刺青,姬嘉树会心一笑,“我在南楚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在自家后山听到的千里之外的声音,远道而来要嫁给他的公主,误打误撞进入他内心的女子。
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我……”
嬴抱月望着姬嘉树的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以为他要责备她骗他,要问她那棵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最终姬嘉树什么都没问。
“那个法子,你现在还能用吗?”
姬嘉树轻声问到。
嬴抱月一怔,点了点头。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那个树联网的空间,但她本能地觉得应该还能联上。
“那就好。”
姬嘉树笑了笑,望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李稷知道这件事吗?”
嬴抱月愣了愣,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姬嘉树会突然提到李稷。
姬嘉树闻言眼前一亮。
“那能把这件事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嬴抱月不知所措,点了点头,“好。”
“真好,”姬嘉树孩子气地笑起来,满脸欢悦。
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刚刚那个坚毅的修行者,仿佛重新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伸手将嬴抱月腰上的绳索紧了紧,抬起头看向定定站在云梯上方的李稷。
看到他的眼神,李稷心头一紧。
“嘉树?”
嬴抱月抓紧他的手腕。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姬嘉树轻声道。
虽然不甘心,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无怨无悔。
“等你成为魁首后,我们再相见吧。”
姬嘉树微笑起来,手背上猛然暴起青筋,他抱紧嬴抱月,将她狠狠向上一推。
“昭华!”
李稷头皮一炸,大力收紧绳子,将嬴抱月拉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在嬴抱月的身后,他看见了姬嘉树的眼睛。
眼波交错的一瞬,姬嘉树并没有说很多,但在光与影的交缠中,李稷看见自己立于虚空之中,姬嘉树与他擦肩而过。
在经过的一瞬间,姬嘉树微微侧过头,“我可没有放手啊。”
“嗯,”李稷注视着前方,“我知道。”
“你可别忘记你在洞中说过的话,”姬嘉树背对着他淡淡道,“我就快赶上你了。”
“你再不说清楚可就晚了。”
“嗯,”李稷道,“我记得。”
姬嘉树已经变得更强,他也不能继续犹豫着原地踏步。>
“哼,不过你就算说清楚,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姬嘉树眼角余光瞟他一眼,“她的心意,还没人知道呢!”
李稷苦笑。
他现在更担心他和嬴抱月挑明一切后会发生更可怕的结果。
“我走了。”
姬嘉树正色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李稷目光清明起来,沉声道,“交给我吧。”
“嘉树!”
嬴抱月挣扎着转过身。
少年目光清亮,望着她松开双手,坠入深渊。
最后一刻,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他的雷法一般走得毫无犹豫。
“嘉……树?”
嬴抱月的脚掌触及云梯,但她迅速转身,面向着深不见底的山崖。
李稷从后面牢牢抓住了她的腰。
他的声音已经重新恢复了沉稳和平静,从她的头顶上传来。
“那是春华的选择,他不会有事。”
嬴抱月缓缓转过身,看向面前戴着厚重面具的男子。
李稷的黑眸如墨玉一般深沉,内敛,看不清内心。
他就这么静静望着嬴抱月的眼睛,没有出言安慰。
嬴抱月低下头,轻声道,“你说得对。”
她推开李稷的手,在云梯上站定,平静地向上爬去。
然而下一刻,不等爬上一级石阶,她一个趔趄向前方栽去。
“抱月!?”
李稷猛地抱住她,回过头,愕然看向石阶上的血脚印。
嬴抱月的双腿已然都被鲜血浸湿。
“抱月,你的腿……”
“没事,只是擦伤而已,”嬴抱月在李稷怀中挣扎起来,“我们继续走吧。”
李稷定定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抬起手,在她耳边击了一下。
嬴抱月浑身一僵,视野瞬间被黑暗占据。
……
……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嬴抱月是在火焰的燃烧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双眼,怔怔看着头顶上于冰壁上跳动着的火光。
“这里是……”
“你醒了?”
李稷盘腿坐在她身边,双手执着一个长长的物事,正在篝火上烤着什么。
看见她睁开双眼,他看了过来,“这是我临时搭的一个地方。”
嬴抱月睁大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冰屋之中。
冰屋呈半圆形,有半人多高,四周墙壁都是冰块垒成。隔着半透明的冰块,嬴抱月能隐隐看到之前她倒下之处那片云梯的形状。
这屋子居然就建在云梯边。
外面的天色已经重归黑暗,但冰屋之中却火光闪动,十分温暖。
身下是那块熟悉的兽皮的触感,嬴抱月攥着兽皮坐起身,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会……”
这屋子怎么瞅怎么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但李稷出身于南方,应该不懂冰屋的原理才对。
“你说这屋子?”
李稷环视了四周一眼,“以前有个人告诉过我,冰也是可以垒房子的,在里面点篝火还不会融化。”
他小时候第一次听说时只觉得匪夷所思,在冰里面点火怎么会不融化呢?
但之前嬴抱月在云梯上陷入了晕厥,天上的雪又越下越大,四周无处可以躲避,他病急乱投医之时想起了这件往事,干脆放手一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