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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卧在山腰上的夔牛,用自己仅有的一只腿,站了起来。
李稷握剑立于云梯之上,怔怔看着这一幕。
夔牛俯视着山崖下的姬嘉树,张开嘴,一个巨大如日轮一般的光环从它苍灰色的身体上浮现。
李稷心头一跳。
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身上闪耀着光芒似日光和月光,吼声和雷声一样震耳,这种兽被称之为夔。
声音,才是夔牛最强的武器。
此时此刻,夔牛终于动了真格。
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其相抗,李稷还是咬牙握紧了巨阙剑,他正要出剑,耳边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子,这是老朽与传人的一战,水法者不得插手。”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李稷后背一紧,猛地跪倒在云梯之上。
“你……”
察觉到后背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巨大压力将他牢牢按在云梯上,李稷艰难地抬起头。
这是什么力量?是夔牛的力量?
它刚刚说什么?
传人?
不等李稷想明白,夔牛张大口,一个巨大的雷团从他口中浮现。
山崖下,姬嘉树推开了嬴抱月抱着他的手。
他抬起一只手掌,细小的电流在他掌心聚集,随后他将这只手覆于岩壁之上,电流环聚,将他的手掌牢牢吸附于岩壁之上。
“这是……”
嬴抱月心头一震,这是当初她在云雾森林看见淳于夜使用过的招数!
此时姬嘉树也已经掌握了吗?
轰然一声,天上来自夔牛的一击重重砸下!
姬嘉树单手贴于岩壁之上,将嬴抱月护于身后,举起了手中的春雷剑。
雷电于剑尖聚集,向天上冲去。
过于强烈的光芒让嬴抱月的眼前有一瞬的失明,在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姬嘉树的剑光中,掺杂了一丝黑色的闪电。
那道黑色的闪电冲天而起,和夔牛的雷法重重撞击在一起!
这不是嬴抱月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招春雷剑法。
这一刻她明白,姬嘉树已经进入了新的境界。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狂风袭来,山石崩塌。
轰!
李稷睁大双眼,看见站在山腰的夔牛,居然往后退了一步。
剑毕,功成。
山崖间所有的雷光都汇入他的身体,姬嘉树睁开双眼,气息内敛圆融。
李稷定定注视他。
这名十五岁的少年,他做到了。
下一刻,巨大的崩裂声传来,李稷猛地低下头,瞳孔剧烈收缩。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姬嘉树和嬴抱月两人所立足的山崖整片塌陷而下。
“抱月!”
姬嘉树猛地回身,在坠落的山石中将嬴抱月护在怀中。
身体在迅速往下坠落,但嬴抱月却并不感到害怕,脸庞紧贴在姬嘉树的胸膛上,听见对方平稳的心跳声,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姬嘉树,已经是等阶四的雷法者。
他破境成功了。
“恭喜你。”
她轻声道。
姬嘉树正伸手将剑插入松散的岩壁止住二人的下落之势,闻言他怔了怔,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
少年笑了笑。
“谢谢。”
这时二人头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错。”
姬嘉树一愣,抬起头,发现夔牛正低头看着他。>
在那双巨大的牛眼中,他再一次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您……”姬嘉树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
“谢谢您,前辈。”
他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夔牛,他绝不能达到此时的境界。
夔牛静静注视着他,什么都没说,下一刻它身上光环一闪,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山间。
“夔……”
姬嘉树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身形却猛地再次往下一坠。
“嘉树!”
嬴抱月也出剑想将剑固定在岩壁上,然而整片岩壁都已经塌陷,山石松散,剑一旦插入又迅速松下。
“春华,抓住!”
这时一道黑影从两人头顶飞下,姬嘉树猛地一抬手,抓住了一柄剑鞘。
剑鞘上系着一根用各色衣物缠着的绳子,绳子瞬间绷紧。
姬嘉树仰起头,发现李稷双手抓着系着绳子的另一端,正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看到姬嘉树抓住剑鞘,李稷松了口气,发力开始把两人往上拉。
嬴抱月也放下心来,她从姬嘉树怀中探出手来,也抓住那柄剑鞘,笑道,“我们上去吧。”
一切终于结束了。
姬嘉树笑了笑,他勉强维持住身形,拉下那柄剑鞘,将剑鞘上的绳子在嬴抱月腰上缠了一圈。
“嘉树?”
嬴抱月一愣。
“我之前道过歉了,”姬嘉树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不会怪我的吧?”
嬴抱月心头停跳了一拍,忽然想起姬嘉树在向夔牛出剑前向她说的那句抱歉。
他当时说,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
嬴抱月一把抓住姬嘉树的手腕脉门,发现他体内的真元正在迅速流失。
“你……”
她定定望着姬嘉树的双眼。
“看来我还是不够强啊,”姬嘉树低哑地笑了一声,“抱歉,那一剑就已经是极限了。”
破境之后的那一剑,已经用光了他的所有力量。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不,”嬴抱月摇头,“你已经足够强了。”
能在破境之时修行者最为脆弱的时刻挥出那惊天一剑,挡住夔牛的一击,姬嘉树无愧于他的境界,无愧于他的名号。
“你做的很棒,春华君。”
嬴抱月眼角有些发红,“哪怕是南楚国师,也挑不出你的任何错处。”
“是吗?”姬嘉树哈哈笑起来,“想让他老人家满意,可是很难的啊。”
少年的笑声一顿,专注地凝视着嬴抱月的眉眼,伸手轻轻触上她的脸颊。
“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她一定能登上最高的地方,实现他们所有人的祈愿。
“我们都会在山下等着你凯旋而归。”
“等你回来,煮火锅给我们吃。”
嬴抱月眼睫微微一颤。
“为什么?”
她定定望着姬嘉树的眼睛。
“为什么是我呢?”
她知道她不该在这种时刻怀疑,更不该在这种时候退缩。但她从不希望她的前行下有着别人的牺牲,可从她登山时开始,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了,在他们离开之前,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一个个地离开,只留下她一人。
“为什么呢?”
姬嘉树笑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柔和地望着嬴抱月的双眼。
“因为,你是你啊。”
他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从初阶中阶大典上众人的热血相争,到高阶大典上众人的相互扶持,他们一路走来,最后所有的信念都汇聚于一人身上。
他们并非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只是将自己的梦想寄托于这个人身上,愿意拼上自己的毕生所学追随这个人。
“别怕,我虽然要离开了,但只要有树的地方,我们就可以相聚,不是吗?”
姬嘉树望着嬴抱月的眼睛轻声唤道,“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