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虽然对江充十分了解,甚至认可了江充对自己有敌意,并可能和李广利联手,但还是疑惑:“可这,与解决公孙敬声之事有何关系?”
“公孙敬声挪用一千九百万钱,还是国帑军费,这一点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而且……而且,他怎么能干那种事情?”
“大厩令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就算是被下狱,扶持其女为公孙太仆正妻,赵怀义会闭上嘴吧!”史高神情紧绷,知道这样做很不道德,但……得保啊,公孙敬声死不死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可那个位子不能丢啊!
畜牧部兼邮政部兼国防后勤武器部之一!如果公孙敬声没了,可以换个太子宫的人上去,现在就可以下令把人抓去送大牢。
问题是不能,而这件事又不是从下面捅上来的,是从上面捅下来的,区别太大了!
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殿下,敢不敢赌一把!”
“赌?”刘据疑惑不解,不明白史高所说‘赌’为何意,又是什么大道理。
“是的,赌,纯赌博,赌赢了暂安,赌输了公孙敬声和丞相都被罢免,甚至牵连更多!”史高也在艰难的抉择,他认为这才是决定刘据造不造反的历史风口。
“咕噜!”刘据瞳孔猛然坍缩,神情凝重如死水,艰难的张口:“怎么赌?”
他以为史高会有高明的见解和大道理,却没想到,史高竟然说‘纯赌’,摇错银十八面铜骰子,摇到哪面算哪面?
“按照正常的处理之法,现在让殿下做抉择,殿下会如何抉择?”史高没有直接说结果,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也在赌。
“谨守本分,不发一言!”刘据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早在正殿内就有考量,只是碍于情面始终没有表明态度,只能愤怒痛斥公孙敬声,但当着史高的面,也没有顾及的说了出来:
“按孤的意思,无论是公孙敬声挪用一千九百万钱还是如果赵怀义告发公孙敬声奸**自己女儿,正如石师所说,太子宫理当与公孙敬声划清界限。”
“禁止议论公孙敬声一案,也要禁止和公孙敬声往来,甚至,包括几个姑姑,表兄,乃至母后,保持沉默,等待父皇的处理结果。”
顿了顿,刘据沉声道:“最多!最多太傅去为公孙敬声求情,避免公孙敬声一案牵连到太子宫过多!”
“是啊,挪用军饷一千九百斤的黄金,按照我大汉律法,一百斤弃市一次,够把公孙敬声弃市十九次了,太子宫怎么也要明哲保身!”史高内心震颤,眉宇沉沉的话锋一转:“那,皇后呢?”
史高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挑动,引导刘据进行分析!
“母后!”闻言的刘据浑身一颤,沉默了下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太突然了,孤完全没有任何的预警,收到李俊入中直弹,父皇震怒,下令四部彻查太仆卿各署的消息,孤就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孤即便是昧着良心保公孙敬声,犯罪事实和证据在这个时候也清理不掉。”
“所以孤才急召内议,其实……在那个时候,孤就想到了,表兄太骄纵奢侈了。”
刘据话语一顿,闪过一丝的痛苦之意:“但孤做不了姨夫的主,孤也做不了母后的主,昨日孤去母后宫中请安,母后问孤,‘若你连你姨夫都无法信任,那我们母子所依仗的,就只剩下仅存于你父皇的情面了!’”
史高闻言,也是略有一些感动,这种话能从刘据口中被转述出来,这是真拿他当最信任的人啊!
而且说实话,用温润谦和来形容刘据并不对,刘据其实也算是一个超现实,高武断的人,也是一个挺记事,挺任重信任别人的一个人!
“皇后真的会坐视着公孙太仆被治罪下狱,进而牵连到公孙丞相,如果皇后说不呢?”
“皇后真的会坐视公孙太仆一事牵连到殿下,进而被公孙丞相父子牵连到太子宫,如果皇后同样说不呢?”
史高摇头,同样愁苦。
刘据做不了,他也做不了公孙贺的主,更做不了卫子夫的主。
尤其是涉及到公孙贺父子,卫子夫真的会继续躲在长乐宫,坐视着这些发生?
按照大汉国情律法,即便是举荐的官员犯罪,举主都要受到牵连,也就是说,换做其余任何人,不管知不知情,挪用军费一千九百斤,超过三万两黄金。
即便蔓延不到三族,也要按亲疏远近,弃市,罢官,夺爵,城旦,发奴。
但不管是现在的朝局还是未来发生的事,都可以证实,公孙贺并没有受到半点牵连。
不仅没有,汉武帝还同意了公孙贺为公孙敬声赎罪,将功补过。
那这里面有没有卫子夫的影响?
太史公没有说!
可……卫子夫一定不会让公孙敬声就这么被降罪,王琮贪污赈灾款,卫子夫以处置太子宫家臣的名义,把贪污款和赎金一交,直接把王琮送回老家了!
那公孙敬声呢?也如法炮制送回老家?但这两人在卫子夫心中的身份地位那是有天壤之别!
王琮说到底,也是卫不凝求着卫子夫,给自己妻族某个官职!但公孙敬声属于围绕卫子夫这个外戚集团的核心层!
这里面有一个更底层但毫无逻辑的问题,莫说九族,就是十八族大罪夷不到皇族身上,公孙敬声甚至公孙贺父子犯事,关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这些人屁事!
也就是太史公没有记录的内容,为了保公孙贺父子,存在一场恐怖的**斗争,这场**斗争结束之后,不得不到兵戎相见的程度。
“太子宫议政决策的权力,其实源自相府和太仆卿!”刘据摇头,甚至不想谈及这个问题的分析道:
“以前相府的权柄很大,也就意味着太子宫权柄很大,太子宫各署至丞,监六百石以上兼任中央官署官员,两百石头以上可自由出入中央官署,而太子宫詹事各令署官员所兼任职务集中于丞相府。”
“相府领九卿奏事,各部功曹领九卿各署,但光禄勋拿走了相府接近六成的官员任免权,二千石曹尚书拿走了相府八成的监察权,搜栗都尉拿走了相府的钱赋权,水衡都尉,将作大匠这些官署,其实都是削弱相府权柄。”
“但九卿不一样,还是拥有决议奏事权的,即便是太仆卿的六厩隶属变更,可还是掌管着全国车马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