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帮忙的汉子们吃饱喝足,扛着工具,带着满身酒气和肉香,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喧闹了一天的小院,终于恢复了宁静。
赵青山正在收拾院子里的碗筷,赵福满叼着烟杆,从堂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定在他身后。
“今天又进山了?”
父亲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青山收拾的动作没停,“嗯,去转了转。”
“空着手回来的?”
“嗯,没碰上东西。”赵青山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个借口他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虫鸣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
赵福满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山里不安全,没事少往深处跑。”
半晌,他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回了屋。
赵青山直起身子,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神微凝。
他知道,自己频繁的进山,已经让父亲起了疑心。
不过,只要自己不说,只要那些东西不被发现,怀疑也终究只是怀疑。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青山就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他今天必须再去一趟山里。
那些枪支弹药,特别是子弹,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必须把它们从那个山洞里彻底转移出来。
就算将来鬼子的同伙真的摸到了山洞,找到了那些空枪,没有子弹,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瀑布后的那片凹地。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抽出藏好的铁锹,在昨天埋黄金的大坑旁边,又开始奋力挖掘。
他要将剩下的所有东西,一次性解决。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挖得又快又猛。
泥土翻飞间,一个新的深坑很快成型。
他没有片刻停歇,立刻拉着那辆简陋的小拖车,直奔山洞。
推开石门,洞里剩下的几十个箱子,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子弹箱,**箱,还有那两挺沉重的机枪。
他先将所有的子弹箱都搬上了拖车,这些东西是重中之重。
一趟又一趟,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在山洞和新挖的土坑之间来回穿梭。
当最后一箱子弹被扔进坑里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他看着洞里剩下的两箱**和两挺机枪,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全部搬了出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子弹箱旁边。
最后,是那几颗圆滚滚的水雷。
这玩意儿他不敢埋,天知道会不会因为地质变化或者什么意外被引爆。
他费力地将水雷一个个搬到瀑布下的深潭边,毫不犹豫地全部推了下去。
“噗通!噗通!”
几声闷响,水雷很快就沉入潭底,再也看不见踪影。
被水泡着,总比埋在土里安全。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新挖的坑用土回填,仔仔细细地铺上枯枝败叶,做好了伪装。
看着恢复原样的地面,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
空手回去,终究不好交代。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林子深处走去,准备打点猎物。
刚走出没多远,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响起。
一只色彩斑斓的飞龙鸟从他前方的树杈上飞起,准备落向另一棵树。
机会!
赵青山脚下没停,手腕一翻,一块石头已经出现在掌心。
手臂猛地一甩。
“嗖!”
石块精准地击中了飞龙鸟的翅膀。
那只飞龙鸟发出一声悲鸣,歪歪扭扭地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最终一头栽进了下方的灌木丛里。
赵青山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将还在挣扎的飞龙鸟抓在手里,干净利落地扭断了脖子。
运气不错。
他又在附近转了一圈,采了一大包鲜嫩的蘑菇,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猎物回了家。
“妙语,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他一进院门,就扬了扬手里的飞龙鸟,朝着正在屋檐下做针线活的江妙语邀功。
江妙语抬起头,看到那只肥硕的野鸡,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你呀,就知道往山里跑。”
嘴上是嗔怪,但那份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第二天早上,赵青山刚起床,就先跑到院子角落里,看了看那只他带回来的小狼狗。
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一圈,看到他过来,兴奋地直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亲昵声音。
再养一阵子,就能带上山当个好帮手了。
他给小狗的碗里添了些食物和水,赵母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青山,家里的盐没了,你去镇上一趟,顺便扯几尺布回来,给你媳妇做两件宽松的衣裳。”
“好嘞。”
赵青山应了一声,揣上钱,便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他买好了盐和布,正准备往回走,一阵喧闹的唢呐锣鼓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村里这是有喜事?
他有些好奇地站在路边,看着一队吹吹打打的队伍,簇拥着一顶花轿,从镇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哎,这不是老洪家的闺女出嫁吗?”
“是啊,嫁到邻村李家去了,听说那家条件不错。”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
老洪家的闺女?洪翠云?
赵青山微微一愣。
那个曾经和他有过婚约,后来又退了亲的女人,竟然今天出嫁了。
他看着那顶渐行渐远的花轿,心里谈不上什么滋味,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嫁出去了也好。
省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媳妇心里会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转身回了家。
刚到家,把东西交给母亲,就看到父亲赵福满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怎么了?”赵青山问道。
赵福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屋里正在和江妙语说话的赵母,犹豫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翠云她爹,托人给我带了好几次话,请我去喝杯喜酒。”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跟他……好些年的交情了,因为你们俩那事,才断了来往。这次人家把台阶都递到脚下了,我要是再不去,这老脸就真没地方搁了。”
赵母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明显有些不高兴,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赵福满叹了口气,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灰。
“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院门。
屋檐下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江妙语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赵青山身边,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嘴角却忽然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怎么?前头的那个嫁人了,心里不舍得啊?”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要不,你也跟着去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