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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前,豆行、英儿、云卿三人一路潜行,早来到伊春城。三人先找了个客栈住下,然后分头去打听蔡攸蔡大人的住处。
一日大早,英儿在城角一家怡红园门前溜达,猛一抬头,却发现一个睡眼惺忪的锦衣公子走出门来。
英儿和那人打了一个照面,感觉那人怎么如此面熟,于是挠了挠头,想:噢,是了,这个人不是当年和蔡三在一起胡吃海喝的吏部王侍郎的公子王一然王公子吗?他来这里做什么?看那人低着头正要上一辆马车,英儿疾步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叫了一声:“嘿,王公子——”
那人回过头来,迷惑地瞪起了眼睛,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
英儿赶紧扯下毡帽,抱拳说:“我是张英呀,原来是福锦帝姬的侍从。我在蔡三公子那里见过您!我们一起喝过酒的。”
那人打着哈哈说:“哦,原来是张英呀?你怎么在这里了呀?”
英儿说:“我和朋友一起随着帝姬北行,路上却和帝姬失散了,因此流落在此地,正想找个事干干。”
那人说:“那你不知道蔡三公子在这里吗?胡也枚胡公子也在这里。”
英儿心下喜道: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忙问道:“三公子他们在哪里?可否烦请王公子替我引见引见?”
王一然说:“上车,我这就带着你去!”
走过护城河时,却看到云卿在那里东张西望,英儿就指着云卿给王一然说道:“王公子,那边那位也姓王,名云卿,是三公子当年的侍从,还是我的好朋友,可否带着他一起去?”
王公子说:“既是熟人,哪有什么打紧?就一起去吧。”
车子又行了一程,然后拐进了一处素漆的木制大门。进到门里:迎面一个小巧玲珑的长满青苔的假山,假山上有细水潺潺,蜿蜒流入池中;池中养着睡莲,姹紫嫣红,又有些许小金鱼摇着尾巴在里面自由穿梭。绕过假山,但见一片竹林,一阵风过,龙啸吟吟,凤舞翩翩。
英儿好奇了,在这黄土漫天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清幽的江南庭院?看来这里的主人品味不凡,实力也不凡。英儿看向云卿,云卿也是一脸惊奇。王一然得意地回过头来,得瑟着说:“惊奇了吧?这里正是蔡三公子兄长蔡攸蔡大人的居处。”英儿心里暗道:难怪找不到蔡攸的住址,原来是搬到这么隐秘的地方来了。
通报后,王一然就带着英儿云卿二人拐了几拐,进了一个小厅。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锦衣公子背对他们,负手而立。英儿云卿赶忙行礼问候,却见那人“啊”的一声,转过身来,拊掌大笑道:“哈哈哈,英儿、云卿,可把你俩给盼来了。”原来此人正是蔡三。后来,胡也枚也来了。几个人厮见完毕,都感慨时光流逝太快,几年光景,竟然恍如隔世。
大家分序坐下后,那蔡三就站了起来,对大家正色说道:“各位来得正好。目今蔡大人已经收到官家密旨,封他为宋金议和正使,与金国议和。但那金国和议使完颜查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提出,要想议和,就必须先把河北的义军统一撤回。这个事听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很是棘手呀。那些义军,大多是民间草莽,根本不会听朝廷的话。蔡大人久居伊春,为此事很是烦恼,他手下正缺少到各处宣旨的人手。”说罢,他长叹一声。
英儿听了,心里猛地一揪:义军南撤?听豆行提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不知哥哥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撤吗?要是他们不撤会怎么样?就有点担忧起来。云卿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英儿知道云卿是在暗示他,不要莽撞。那也好,既来之则安之,姑且看他们还有什么打算吧,便也暗暗地捏了捏云卿的手。
蔡三啜了口茶,又张眼看了看这四人,说道:“目下正是用人之际,各位都是我蔡三的朋友,此事还得拜托各位!”边说边拱了拱手。这四人赶紧站起来还礼不迭。
那王公子、胡公子慷慨激昂,对着蔡三抱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国效力本来就是我等男儿的心愿,何况有你三公子情面,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英儿看了云卿一眼,心道:这豆行才是官家密使,难道豆行找到这里来了?可是豆行早上临走时,还在到处胡乱打探蔡攸府第,如今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云卿也满腹狐疑,向英儿看了过来。
蔡三看这两人没吭声,就又说道:“英公子,王公子,你们二位武艺超群,正是安抚义军的好人手!”说罢,就拿眼光睃了睃这两位。见他们还在沉默不语,蔡三脸色不虞,冷冷说道:“各位放心,这天下虽然是赵家的天下,但家父乃当朝宰相,家姐贵为贵妃,家兄贵为宋金议和使。此去宣诏虽然可能艰难,但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各位的好前程。”
那王、胡二位听了,喜笑颜开,纷纷说道:“多谢三公子费心,我等定当竭力相报!”
云卿看了英儿一眼,见他还在犹豫,忙抢前一步,说:“三公子放心。我和英儿苦心习武,当然也想搏得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三公子所请,我们自当踊跃上前,舍生忘死,以死来报答三公子厚爱。”英儿见云卿如此,也上前表态说:“我们唯公子马首是瞻!三公子指到哪里,我们打到哪里!”蔡三一听,这才转怒为喜,大刀阔马地坐在当中,道:“大家都是我蔡三的好朋友,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一句俗语叫什么来着?”他皱了皱眉,拍了拍脑袋,说:“噢,叫作‘我吃一口肉,就要给你们分一口汤’!”
众人于是异口同声道:“感谢三公子提携,我们定不负所望!”
那蔡三更加得意洋洋,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前一向蔡大人已经派遣他手下一位名叫赵胜的都统,前去黄河北岸边收编义军,十停已经收编了七八成,可是还是有一些死硬分子拒不接受,蔡大人也是没有办法。这不,才让我另外招揽贤才前去收编。那么,既然各位都已经答应了,那也就是自己人,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蔡大人。”
众人跟着蔡三起身,来到中院一个壮丽轩昂的地方。进入厅堂,只见那里有两个人高高在座,众人慌忙行礼。英儿趁机抬头往上一看,就见一个白面团团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底下四人。那人可不是蔡攸吗?一年多不见,更加心宽体胖了。坐在蔡攸旁边的是一个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的人,英儿正不知此人是谁,只听旁边云卿轻轻“啊”了一声。英儿来不及问,就听见一个公鸭嗓子问道:“来人可是王云卿?”
云卿只好上前一步,作揖答道:“回许监军,正是在下。”
那许监军呵呵笑了一声,又说道:“王小将军,不是听说你当了官家的龙禁卫了吗?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云卿只感到有一道尖利的目光直向他刺了过来,他沉了沉脸,正不知如何作答,只见英儿赶忙上前行礼,替云卿打圆场道:“监军有所不知,这位王小将军有个姐姐,名叫王秀如,南渡时流落到金地。他祖父唯有此一孙女,老人家思念孙女,一病不起,因此家人打发小将军来此地寻找姐姐。”云卿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那许监军犹疑了半晌,见也没什么破绽,何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横生事端,这才作罢。
忽然,英儿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却看那蔡大人正在看他。蔡大人突然问英儿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英儿忙跪下,说:“蔡大人,我原是福锦帝姬的侍从张英——”那蔡大人沉吟了一下,正想再说什么,只见蔡三嚷嚷道:“哎呀呀,我的蔡大人,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也都是好汉。尤其是张英张小将军和王云卿王小将军,更是武艺超群。现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都愿意为国效力。”
那蔡大人又说道:“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义军又是鱼龙混杂;而此事又事关金宋和谈,容不得半点马虎。各位好好干,事成之后,必当上奏朝廷,为你们加官晋爵。烦请各位且听三公子指派。”说罢,挥了挥手,蔡三便领着众人退了出来。
众人来到廊下一个小厅,不一会儿,一个小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送给了蔡三。“各位,剩下的这两股人马都是难啃的骨头。在这之前,就给他们传出风声,说官家有旨,有意让义军南撤,可是这两股义军死活不退,还扬言说要‘迎回二帝,直捣黄龙’,可是那黄龙是他们说捣就能捣的吗?凭他们也能迎回二帝?也不掂一掂他们的分量。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鄙夷地说。
那蔡三说着,信手抽出托盘里的纸条,团了一团,说道:“这是那两股义军的名字,你们抓阄吧,抓到那个是那个。”听到这里,王一然抢先一步,抓走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英儿也一把抓住,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河朔义军疾辛!”那边王一然也打开了纸条,叫道:“啊?黑柳义军张斌!据说这个人太难缠!英兄,换一下换一下!”英儿本来听到黑柳义军几个字,心中就猛地一跳,此时,他赶忙抓起王一然手里的纸条一看,可不是吗,不是自家哥哥是谁?
英儿和云卿对视一眼,急急说道:“王兄,胡兄,这个黑柳义军让我俩去传旨如何?”那王一然听了,乐滋滋地说:“能行呀,一言为定!”
蔡大人当即封王一然和张英为义军南归宣诏正使,胡也枚和王云卿为义军宣诏副使,着令四人择日出发。
英儿云卿拿着密旨刚走出二门,就听见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过来,问道:“二位公子爷可是张英张公子和王云卿王公子?我家公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