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传奇 第19章 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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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小豆子、拂柳和英儿商议以一个菱形符号为标记,在行道关键处给英儿留下路引。北上俘虏团出发之时,小豆子被金人安排在先遣队里,一路提前安排饮食住宿,拂柳则继续伺候帝姬。按照小豆子留下来的记号,帝姬他们应该四月初五之前在盐津渡口乘渡船,然后顺流而东,在风陵渡口渡过黄河,再然后一路向北,拐向到河间一带,直上上京会宁府而去。

这盐津渡口原是黄河岸边的一个老渡口,当年,这里千帆竞发,船桅林立,商品贸易繁荣,物流运输繁忙。南方,尤其是山西、陕西一带的商人们,要把内地的货物发卖到漠北、关东一带,或者蒙古、西夏一带,基本上都要从这里经过。所以,到了夜晚,这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特别是龙鲤客栈,有几个绝色舞娘,生意更是红火。那些有钱的商人,在这里一掷千金,出手豪阔。可惜,近几年由于宋金战争,这里的商业铺子除了个别有强大背景的还在坚挺外,其余的早已人去楼空。

这天一大早,东边天空已露出鱼肚白,薄薄的青雾浮起在山水之间,整个盐津渡口半梦半醒,仿佛浸泡在牛乳之中,又仿佛做着轻纱似的梦。除了偶尔的几声鸡鸣声,几句短促的吆喝声,整个渡口显得分外宁谧。英儿云卿两人起了个大早,就先在街道上搜索了一番。街道冷清,在一个闪着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家买汤饼的店。俩人吃饱喝足后,英儿便拉着云卿闲逛,顺便察看一下这里的地势及驻军情形。

走到一处高大的建筑前,只见门额上面高悬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油漆斑驳,几个大字已经模糊不堪。英儿看见了,便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啥—鱼—各—木?”云卿皱了皱眉,说道:“不可能是这么怪的名字!”这时,忽然,听到远处细细的“哼——”了一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没见过世面!没文化!”英儿冒冒失失又说道:“啊?这地方竟然还有人?”只听那声音变得尖脆犀利起来,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没教养!我不是人是什么?”两人好了奇,便走进大门,绕过影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庭院内有一株垂丝海棠,海棠花下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穿着一件深紫色衣服,身量苗条,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云卿赶紧作揖道:“唐突姐姐了,姐姐原谅则个!”英儿直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人:俏丽,白净,一双桃花媚眼水汪汪的,潋滟生波,斜斜地看过来,让人很有点心动。那女子被英儿瞧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得有点羞恼,就说道:“喂,那野小子,你这么直直地看着我做什么?”英儿自己也失笑道:“神仙小姐姐,你站在那里,我还以为是海棠花神呢!所以仔细研究了一番。”那女子也“嗤”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个小鬼,倒也会说话!”英儿此时恰是十五六岁年纪,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龄,虽是女扮男装,但也难掩其绝代风华:长眉如画,直插鬓角,美目倩兮,顾盼有情。行路途中,虽没有锦衣华服,只穿着一件藏蓝袍子,腰间用一根蓝色布带紧紧束住,却越发显得玉树临风,风姿绰然。旁边站着的云卿,看着像是比他小一点儿,也穿着一件深色袍子,用同色的带子束了腰,却也是星眉朗目,风姿潇洒。人们对于美好的东西,比如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靓女俊男,总是没有抵抗力的,那姑娘刚才还在气恼,这一会子看到眼前两位公子,虽是粗布衣衫,但却气质不俗,不由得眼前一亮,便又“唧”的笑了一声,福了一福,说道:“刚才粗鲁了,两位公子莫怪。”接着又打量了这两位一眼,说道:“这地方要过金兵,住在这里的人都跑光了,二位为何还要来到这是非之地?”英儿反问道:“这也正是我们想问的,姐姐为何还在这里不走?”那女子又“唉”了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位如是不弃,还请二位后屋坐坐。”

英儿和云卿便随着那女子,绕过一个大大的、落满枯枝败叶的鱼池,又绕过一个长着枯干苔草的假山,扑面而来的是一个焦黑的废墟:一个被烧毁了的大建筑,看起来规模齐整,却又处处焦黑,破败不堪。三个人又穿过过堂,穿出后门,那里有几间小小的耳房,女子打开其中一间房门,说道:“有请二位公子。蜗居简陋,请勿见笑。”说是蜗居,倒也真是蜗居,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箱笼,上面放着几件凌乱的衣服,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英儿、云卿好奇的眼光,那姑娘就又开了口,说道:“你俩可知道我们这里叫什么名字?我是谁?”这两人对视了一眼,英儿说:“不是叫‘啥鱼各木’?”云卿也忍不住笑了,说道:“那明明是油漆掉了的缘故。哪里有叫那个名字的客栈?”英儿白了他一眼,说:“你明知道我念错了,你也不纠正,纯粹是想看我笑话!”说着,嘟起了嘴,装作生气的样子。云卿哄着他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边说边给他行了个礼。那姑娘也笑了,说道:“你俩倒也有意思,不是大的礼让小的,倒是小的礼让大的。”英儿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云卿倒显得落落大方,说道:“我家兄长向来有个别号,叫作‘一句顶一万句’。姑娘,咱们切入正题好不好?”那姑娘看着云卿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正了正色,说道:“我们客栈叫‘龙鲤客栈’。公子可知我们客栈‘风光旖旎’四大舞姬?”这俩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不知。”姑娘道:“二位既是不知,请容我从头说起。”

“我们客栈是这里方圆百里之内最有名的客栈,往日冠盖往来,很是热闹。这除了我们老板经营有方,还是因为有我们四个姐妹。我们大姐艺名锦风,二姐锦光,我是三姐,我的艺名叫作锦旖,我家四妹锦旎。我们四人都会舞,然也各有所长,我大姐善吹,我二姐尤善歌,我善弹。我四妹最是兰心蕙质,不仅能诗善画,长相也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好的,而且为人最是心地善良。唉,可惜呀——”只见锦旖姑娘又长叹一声道:“可惜我这妹妹,好心没有好报,引狼入室呀——”这俩人同时“啊”了一声,英儿好奇地追问道:“怎么回事啊?”云卿也探究地看着她。锦旖姑娘快步走到箱笼跟前,打开后,拿出一个卷轴给他们来看:“你们看看,这就是我旎妹妹。”这俩人走近一看,英儿就道:“呀,栩栩如生的,好像真的在说话一样——”只见那画上端的是一个美人:美目低垂,樱唇欲启,盈盈地站在那里,衣袂飘飘。她怀中还抱着雪白的一团:那是一只小白狗。那小白狗憨态可掬,睁着一双翠蓝的圆眼,正在看向它的主人,那女子似在和她的狗儿对话。那画上面还题着一句诗:“柳腰春风过,鸟兽随香走。”

这时,那锦旖姑娘轻轻地接口说道:“这是我旎妹妹的自画像。我妹妹最喜养狗,这是她最爱的一只狗,名叫‘雪白’,我妹妹行动坐卧,和它寸步不离。”

锦旖姑娘表情凝重,陷入到对往事的深深回味中去了,以下就是她的回忆:

我们这里有一个双龙村,村里有一个刘老夫人。那刘老夫人膝下只有一子——刘从周大官人,据说曾经做过吏部侍郎,如今退隐归家。这一年正值刘老夫人七十大寿,这刘大官人收拾了好齐整一个园子给他母亲献寿。半年前的一天早晨,我旎妹妹受双龙村刘夫人之约,前去给老寿星画像。那一天,我妹妹画累了,就带着雪白就到园子里散心。那园子里红梅静静吐芳,禽鸟婉转啼唱,一切都很美好,我妹妹心情大悦。谁知道那雪白猛然间像是发了疯,“噌”一下就从妹妹脚边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鸟来到妹妹跟前。妹妹还来不及说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就见一个少年来到跟前,展开无影脚,“唰”的一脚,就把雪白踢到八丈开外。妹妹吃了一大惊,不管不顾地跑到雪白跟前,只见雪白四蹄朝天,口鼻流血,已经断了气。那只小鸟倒是跛着一只脚,在旁边跳来跳去,歪着脑袋,“叽叽”地叫着。妹妹气疯了,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襟,高声叫道:“你还我雪白来!”那人一跳老高,双手插着腰,气哼哼地叫道:“谁让它咬了我的小黄!踢死它,活该!”妹妹辩解说:“你的小黄好好的!我的雪白明明是看见小黄受了伤,才去救它的。”那公子哥冷笑了一声,说:“那你让你的雪白起来和我对质呀!”说罢,带着他的黄鹂鸟扬长而去。

妹妹事后才知道,那个刁蛮公子原来就是刘老夫人最溺爱的小孙子——刘小公子刘潇响——这刘小公子也是刘大官人唯一的嫡亲儿子。刘小公子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刘潇叶、刘潇听,但那两人都是庶子,因此,刘老夫人就把这刘潇响公子惯得无法无天。妹妹当时气怔了,天下竟然还有这样强词夺理的人,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痛哭了一通,凄凄惨惨地抱着她的雪白,想要给小狗找一个风水宝地安葬了它。又想着,雪白冤死在刘家,恐怕它的魂魄也不愿呆在这枉死之地,就想着把雪白送到刘家园子外面安葬。可是这才刚来了一天,画像的草稿还没有打好,贸然之间,也不好向老夫人告别。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一个亭子,亭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书“跃然亭”,亭下一弯淙淙流水。曾听人说,刘家的这涧水,名叫桃花涧,和外面的一个叫桃花溪的溪水相通。想到这里,我妹妹灵机一动,就去找那洞口。沿着小溪,很快就找到了洞口。妹妹于是就扯下自己的半幅**襟,细细地把那雪白裹了,又为它祈祷了半天,让它顺水流到外面,也算是质本洁来还洁去,让它的灵魂在外面自由的天地里得到安息。

冬天的天,黑得比较早,此时才是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妹妹目睹着雪白顺水飘去,马上就要飘到墙外了,却撞到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好像还哼唧了一声。雪白于是就流不动,绕着那一团黑色的东西打着转。

见此情景,妹妹大喜过望,高叫道:“雪白——雪白——你是活过来了吗?你等着我,我来救你!”妹妹本是南方人,素习水性——当年流落此地,是我们老板娘收留了她。可怜的她来不及脱下鞋袜,就那么跳进水里。多亏冬天水浅,也就齐腰深。妹妹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雪白,身体硬邦邦的,早都没救了。再看看那团黑东西,这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一个人。那人抱着一截枯树干,斜着半卧在水中。她于是伸手到那人鼻尖探了探,似乎还有悠悠的一口气。再细看:那是一个男人,好像二十多岁,眉很浓,闭着长眼,长得有棱有角,好像也还周正。妹妹于是大发慈悲,硬是拼着一口气,把那人拖上岸。但那人死沉死沉的,妹妹精疲力尽,便再也拖不动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远处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一个人。远处的那个人好像抡着一个什么东西,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待他走近了,妹妹才看见他是抡着一根棍子在抽打小路边的花花草草,嘴里还嘟囔着:“说我玩物丧志,我不过是喜欢小鸟而已,你还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呢!你怎么不说你?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咣叽!”“哎呀——你这人怎么不看路?”来人一不小心撞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哼”了一声。来人转脸看见妹妹,就斥责她说:“你不就是刚才纵狗咬我家小黄的那个坏丫头吗?你拖着个死人干什么?”妹妹心想:坏了,这不就是刚才踢死雪白的那个坏蛋吗,难道要向他求救?可是,此时除了这个坏蛋也无人可求,妹妹便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人没死,还活着。求你救救他。”那坏小子打量了一番,奇怪地说:“怪了,这不是我们家里的人,嗯,这里怎么会有人?”妹妹也好奇了,问道:“不是你家里的人?那是哪里的人?怎么会到你家园子里?”对方答道:“我家园子里的水和外面的桃花溪水是相通的,这人八成是在外面受了伤,然后逆水来到我们家的。”这时,那个黑衣人又哼哼了几声。妹妹怕坏小子叨叨个不停耽误了时间,就赶快打断他说:“天这么冷,他又受了伤。麻烦你帮个忙,咱们先给他找个暖和的地方。”坏小子说岸边不远处有一处空屋子,屋子原就是预备有人落水而建的。两个人于是就合力把黑衣人抬到那里。

一进屋,晃起火折子,就看到有一个火盆,火盆里还有柴,于是他们先笼起火来。两人先给那个黑衣人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人倒也没什么致命伤,只是腿上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婴儿嘴似的,因为久泡了水,肌肉外翻,看起来瘆瘆的有点怕人。那个坏蛋看了以后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因为天冷,又失血太多,这才昏迷的。我去给他找点药,再给他找点吃的喝的。”说罢,就一阵风地出去了。

妹妹正忙着给那个人烘烤衣服,猛一抬头,却看见那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心下倒吃了一惊。只见那人开口道:“是你救了我?”妹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忸怩了一下,说:“还有一位公子,他去给你取药去了。”那人便“哦”了一声,不再作声。我妹妹年龄虽小,却也因为常在江湖,阅人很多,就又问道:“听阁下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你怎么会伤成这样?”那人沉吟了一下,才低低说道:“我来此地寻亲,结果,亲没寻到,在山上转悠时,却被捕兽夹子夹住了腿。腿倒是挣脱了出来,却受了伤。我看见这个园子有水流出,就想逆水进园去找点药。一进来,却被这枝横木拦住,不知怎的竟昏了过去,然后我就不知道了。”那人说完这一大段话,气喘起来,妹妹赶紧扶那人起来,给他喂水喝。忽然,那人握了握她的手,说:“嘘——有人来了——”妹妹凝神听了半天,才听到有脚步声隐隐传来,心下不禁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听觉这么敏锐。正想着,就见有人闯进来,来人正是那坏小子。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吃的喝的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一见黑衣人醒了,就高兴地说道:“你醒了?活过来了?”然后又咧了咧嘴,指着自己说:“也多亏你遇上本少爷——”妹妹撇着嘴说:“真会吹——”边说边着手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那坏小子又不管不顾地吹道:“二位还不认识我吧?我就是刘家小少爷——刘潇响——”妹妹拖长了声音道:“哦,原来你就是刘小少爷刘潇响——久闻大名,我今儿可是见着了!”那刘小少爷听出了妹妹的不怀好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小爷我名头大着呢。你可是听见别人胡说小爷我什么了?”妹妹轻蔑的“嘁”了一声,说:“还不是说你整天斗鸡走马不务正业干的好事——”那小爷听到这里,急了,说:“我不就是一不小心踢了你的狗么,你至于在别人面前坏我名头!”听到这话,妹妹忽然想起了她的雪白,就是枉死在这个人手里,不由得一阵心酸,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看见美人落泪,那小爷忙举着袖子伸了过来准备给她擦泪,说:“我这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漂亮妹妹哭。我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真错了,不该踢死你家雪白,真是该打该打!”说着,便顺手轻轻地打了自己几下。又说道:“改日,改日我一定给你赔一只更漂亮的狗狗行不行?”这刘小少爷虽然调皮,但是在女孩子面前最善于伏低做小,边说还边顺势向妹妹作了一个揖。妹妹赶忙伸手拦住了他,但见他已经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道:“你这人,安生一些好不好?真是不怕人笑话。”

那黑衣人饶有兴趣的、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斗花嘴,趁他们斗嘴,手起手落,麻利地吃着喝着。吃饱喝足后,看到这俩人还斗个不停,就打断他们说:“少爷小姐,你们能不能暂停一下,帮我个忙,替我上个药怎么样?”这俩人听到这里,不好意思地对看一眼,就赶紧过来帮忙上药。

上完药后,那个黑衣人又说:“我这伤口太大,必须缝一下,但我自己弄不成,还得二位帮忙。”说着,从刘小少爷带来的东西里掏出一根银针,穿好了鱼胶线,又把针在火上燎了燎,就向妹妹伸了过来,妹妹吓的忙摆手。

那刘小少爷只好接过来,可惜,手抖得竟然缝不下去。那黑衣人笑了,说道:“没事的,你们权当缝衣服,只管扎,只管缝。”好不容易缝好了伤口,黑衣人倒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那刘小少爷却出了一头热汗。黑衣人和妹妹看了,相视一笑。

三个人整理好了这一切,重新坐了下来。接着又叙了齿序,论了大小。那黑衣人嘴很紧,寡言少语,只是偶尔说上一言半语。交谈中断断续续得知,那人原来叫作颜干,二十五岁,关外人氏,因为投亲来到这里。我妹妹锦旎十六岁,那刘潇响最小,今年才十五岁。两人于是就认那颜干做了大哥。我妹妹客居期间行动不便,那颜干的日常衣食药物就由小刘公子供应。

时光匆匆,眨眼间半月有余,那颜干的伤势也基本痊愈了,他便向妹妹和刘潇响公子告别而去,不知所踪。妹妹和刘小公子也算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终于完成了任务。这一天,妹妹终于画好了刘老夫人的画像,装裱好了,准备请刘老夫人和刘大官人过目,好向他们交差。妹妹正沿着园子的一条曲折小径前行,突然,一个人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啊!”妹妹吓的一回头,却见那刘小公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刘小公子张口就问道:“这么大冷天,你不好好在房里呆着,在园子里乱跑什么?”妹妹转向他,说道:“我请老夫人看画,怎么叫乱跑?”这刘小公子被呛了一下,一点也没恼,反而又笑嘻嘻地问道:“你交完了画,准备干什么呀?”妹妹没好气地说道:“我当然是拿钱走人呀!你以为谁都像你,整天游手好闲还能花天酒地!”那刘小公子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摊开两只手,说道:“没办法,谁让咱命好呢?”妹妹看他这么矫情,就不理他,转身匆匆疾走。

那刘小公子一步抢在她前面,用手抚着自己的脸说:“唉,命这么好,可是没有人共享也是白搭呀。”妹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有没有人和你共享关我什么事?”那刘小公子摊开两只手,拦住她道:“假如我想和你共享呢?”说罢,摆正了脸色,认真地看着妹妹。妹妹暗吸一口气,心想:坏了,这人怎么是个狗皮膏药,一旦粘上就撕不开。忙正色说道:“小弟弟,你才多大呀?怎么就想得这么长远呢?何况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私相授受算怎么回事呢?”于是就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刘小少爷从来都是要月亮不给星星的主,可能从来还没有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过,于是发扬起无赖精神,追在后面说:“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共享富贵,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反正我是赖上你了。”接着紧赶一步,拉起妹妹的手示威说,“看你能怎么办!”妹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但她也知道:这刘小公子小孩子心性,只是图一时的新鲜。说是喜欢她,想与她共享富贵,那也只是一阵风,风过无痕,新鲜过了,也就罢手了,得不到的才稀罕。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所欣之事,俯仰之间皆是为陈迹。于是不再理他,低着头想着心事,继续往前走。

那刘小公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这时,她分明听见前面有谁轻轻的“唉——”了一声,可是抬起头来,只见两旁全是枯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妹妹回到客栈,每天专心练舞,表演,没事就写写诗,画画画,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倒是那刘小公子,只要是有妹妹的场子,他都会带着他的小厮——一个叫小皮猴的小孩,前来捧场,使劲地叫好砸钱,他家给他的所有的钱,都花在我妹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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