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如墨,缀满星辰。
晚风卷着云气掠过山川,带来几分清冽。
王权霸业脚踩王权剑,稳稳悬于半空,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旁的牧清寒同样御剑而立,眉眼冷清,但又似乎有股喜色,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喜悦。
“清寒,”王权霸业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语气熟稔又亲昵。
“咱们兄弟俩,倒真是好久没能这样安安静静聚一聚了。”
“明**便要与雅雅姑娘成婚,往后便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光顾着黏着你媳妇,得好好陪我们这些老朋友喝几杯,不然可饶不了你。”
牧清寒闻言一怔,随即挑眉。
“嗯?你倒提醒我了。”
“说起来,你和淮竹姐怎么还没动静?”
“你们俩相知相守这么多年,论起相爱的时日,可比我和雅雅要长,怎么反倒落在我后头了?”
“咳咳——”
王权霸业被这话问得一噎,耳尖悄悄泛起薄红,他抬手轻咳两声掩饰窘迫,语气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估计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先前道盟事务繁杂,东奔西跑处理各方纷争,还要整顿势力、护佑一方安宁,忙得脚不沾地。”
“倒是真真切切少关心了淮竹许多,心里总觉得对她有亏欠。”
“嗯,辛苦了大哥。”
牧清寒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诚恳。
“哈哈哈,你这小子!”
王权霸业被他说得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爽朗。
“你整顿道盟,让整个人族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你推动人妖和平共处,让世间告别战乱、重归安宁。”
“你还率领我们并肩出征,直闯圈外,将那些威胁彻底荡平,让我们能重新回到千百年前的土地,让无数生灵找到了自己的根。”
“你可是我们所有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啊!”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吃了那么多苦,却从来不说一声辛苦。”
“我这点忙碌,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他眼睛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
“不说这些了。”
“来来来,清寒,给你尝尝好东西。”
话音未落,他抬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那只古朴葫芦。
葫芦通体呈深褐色,表面带着常年摩挲的温润包浆。
纹路古拙,一看便知是颇有年头的物件。
牧清寒好奇地凑近,鼻尖已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醇香,那香气清冽又醇厚,不似寻常佳酿,他忍不住轻“嗯?”了一声,眼里满是好奇。
“这玩意啊,可比我爹的年纪都大。”
王权霸业捧着葫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语气里满是珍视。
“是真真正正喝一口少一口的稀世美酒。我跟爹软磨硬泡了好久,他老人家宝贝得紧,死活不肯松口。”
“要不是淮竹骗……咳咳,要不是淮竹帮着我一起求情,软言细语地哄着爹,他哪舍得把这压箱底的宝贝给我。”
他说着,指尖在葫芦口轻轻一旋,“啪”的一声轻响,葫芦塞应声而落。
刹那间,醇厚的酒香汹涌而出,裹挟着岁月沉淀的甘醇,在夜空中弥漫开来,清冽中带着绵长的余韵,勾得人舌尖发痒。
王权霸业小心翼翼地倾斜葫芦,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流出,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暖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连带着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畅快地咂了咂嘴,眼睛一亮。
“啊!太爽了!来清寒,你也快尝尝,保准你喝了就忘不掉!”
牧清寒看着他一脸酣畅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伸手笑着接过面前的酒葫芦。
“那我可就恭之不却了。”
他手腕微倾,将葫芦凑到唇边,酒液缓缓流入喉间。
初入口时带着一丝清冽的微辣,随即便是绵长的甘醇,香气在舌尖萦绕不散,顺着喉咙滑下后,还留着淡淡的回甘,后劲温和却不寡淡,只让人觉得通体舒坦。
牧清寒仰头饮了两口,才缓缓放下葫芦,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拭掉嘴角沾染的酒渍。
“怎么样?没骗你吧?”
王权霸业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牧清寒对上他热切的目光,唇边漾开一抹温柔的笑,语气诚恳。
“好酒。”
“甘冽醇厚,余味悠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酿。”
“哈哈哈哈!”
王权霸业闻言放声大笑,“你喜欢就好!喜欢就送你了!正好当做明**和雅雅小姐成婚的贺礼,也算我这份心意送到了!”
说着他忽然顿了顿,皱了皱眉摇摇头,“不对不对,就这一葫芦酒,未免也太单薄了些,明日我得再给你备些像样的礼物才行。”
“不,大哥,这已经足够珍贵了。”
牧清寒连忙摆手。
“哎,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王权霸业打断他的话,语气真挚,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成婚是天大的喜事,做大哥的多送些贺礼也是应当的,别跟我客气。”
牧清寒看着他眼中坦荡的情谊,心中暖流涌动,到了嘴边的推辞终究化作了一声轻叹。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大哥。”
…………
血池之下
数千米
是连光都无法渗透的死寂领域。
然而,无数圈外生物的尸体却诡异地聚集于此,密密麻麻堆积如山,将深渊底部填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尸海炼狱。
忽然,尸海之上泛起缕缕血丝,细如发丝,从每一具残骸中钻透而出。
挣脱腐朽皮肉,如朝圣般朝着血池中央汇聚。
无数血丝在空中交织缠绕、拉长,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血网,而血网之上,一团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浓郁。
它翻滚沸腾,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巨兽。
时而流淌如墨,边缘处不断有扭曲虚影闪现。
似哭似笑、似怨似怒。
每一丝雾气都凝聚着亿万生灵的绝望与不甘,透出撼动天地的威压,仿佛整片深渊都在它的笼罩下瑟瑟发抖。
血池的冒泡声也变得低沉压抑,像是为恐怖存在的降临奏响序曲。
“嗡——”
低沉的轰鸣自黑雾深处传来,黑雾骤然收缩又缓缓舒展,一道模糊人影在雾中渐显。
而在他混沌的眼眸里,始终清晰倒映着一幅定格的画面——
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手握长剑,于尸山血海中挺拔而立。
剑刃染血、衣袂染霜,那冷冽如冰的眼神、势不可挡的气场,是无数圈外生物死前最后的记忆。
是刻入它们灵魂深处、永世无法磨灭的终极恐惧。
那人,是牧清寒。
黑雾中的人影在缓缓凝实。
先是赤足踏空而出,每一步都有黑雾缠绕。
接着是双腿。
再往上,躯干缓缓出现,周身黑雾流化作雪白长袍。
袍角翻飞间,无数细小黑影在其中穿梭哀嚎。
最后,黑雾彻底散去,那张面容终于展露。
竟是牧清寒的模样!
他嘴角勾起冰冷诡异的弧度,血池水面倒映的面容与牧清寒一般无二。
而眼眸却是纯粹的猩红,如两簇燃烧的血火,瞳孔中翻涌着亿万生灵的怨念。
每一次眨眼都有无数痛苦虚影湮灭。
周身黑雾如忠诚侍者环绕,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他的气息雄浑到令人窒息,非妖非仙非魔非人,是凌驾万物之上的诡异伟力,仿佛抬手能撕天、覆手能葬地。
他微微抬手,五指张开,猩红眼眸骤然爆射两道贯穿天地的精光。
黑雾剧烈翻腾,血池血水瞬间沸腾,无数血丝疯狂缠绕上他的手臂,化作磅礴力量涌入体内。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癫狂雄浑的笑声响彻深渊,震得尸山簌簌作响、血池巨浪滔天。
这笑声里满是得逞的快意、深不见底的算计,还有睥睨天下的狂傲。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压性的威压,似要震碎整片天地。
“猴子!”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亘古岁月中传来。
“你没想到吧?!”
“你用命想拖延我的脚步,却让我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你以为我是**?你以为我刚得到最强剑尸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去杀你?”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何尝能不知道那牧清寒的威胁?”
“你以为我的力量都源自他们的反哺。”
“但你何曾想到,那源自灵魂的恐惧,才是我力量真正的源泉?”
“他越强大、越让人恐惧,他们越害怕他,这份力量便越醇厚!”
“而这,便成了我重生最完美的温床!”
他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能量,无数痛苦人脸在其中扭曲嘶吼。
“我早就在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种下了种子,等到时机成熟,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他看向身下的红色血丝,那便是根,千千万万个根给予他无穷无尽的能量。
“万千筹划藏丘壑,步步为营经千载。”
“以惧为根深扎土,聚亿灵怨念为薪。”
他猛地握拳,掌心能量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雾笼罩整个血池。
猩红眼眸中闪过极致的疯狂与满足。
“焚尽尘寰诸般劫,终在今朝破穹顶,振衣直上封神巅!”
黑雾在他周身凝聚成巨大神座,尸海为毯,血池为盏,亿万怨念化作他的神环。
他端坐神座之上,猩红眼眸俯瞰着下方,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诡异。
新的时代,将由恐惧主宰,而他,便是这恐惧本身。
恐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