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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把保温筒放在桌上,金属外壳碰着台面发出轻响。
秦雪没抬头,手套已经戴好,剪开密封袋的边缘。
“这次是什么?”她问。
“肝组织,还有肾小叶碎片。”陈砚靠在墙边,“来源不干净,但保存得不错。”
秦雪看了他一眼,把样本放进离心机。“你每次拿东西来,都说来源不干净。”
“这次更麻烦。”他说,“我怀疑这些东西,是冲着我来的。”
她动作停了一下,没说话,继续操作。
实验室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
显示屏上跳出基因序列图谱,一串串字母快速滚动。
秦雪调出对比窗口,输入一组密钥。系统提示:权限验证通过,数据库解锁。
那是陈砚父亲早年留下的私人基因库,加密方式只有少数人知道。
“你打算比对什么?”她边点屏幕边问。
“比对我自己。”他说,“从军时的体检记录、退伍后的献血档案,全导入。我要看这些器官,是不是照着我的身体造的。”
秦雪手指一顿。
“你是说……他们拿你当模板?”
“不止是模板。”陈砚声音平,“我在医院住过七次,每次住院后不久,就有适配器官流入黑市。时间太准了,不像巧合。”
她盯着数据流,开始逐条标注采集时间。
第一例是2015年,他在战区被弹片划伤肝脏,回国手术。
第二例是2017年,急性胰腺炎急诊三天。
第三例是去年冬天,高烧不退,在急诊留观室住了两天。
每一条后面,都对应着一份器官交易日志。
“这不可能。”秦雪低声说,“除非有人在你每次进医院的时候,都能同步获取你的生物信息。”
“或者更早。”陈砚说,“他们不需要等我生病。只要我能被检测到,他们就能拿到数据。”
她回头看他。
“你是说……你体内有标记物?”
陈砚卷起左臂袖子,露出一道旧疤。很小,颜色发灰,像是愈合多年。
“三年前体检,医生说这是注射痕迹。我没打过针。”
秦雪取了一小块皮肤组织,接入质谱仪。
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纳米颗粒残留报告。
成分显示为缓释型DNA追踪剂,可长期嵌入造血干细胞,随血液更新持续释放信号。
“这不是临时植入。”她看着分析结果,“它设计成能陪你一辈子。每次你产生新的血细胞,它就释放一次编码信号。”
“所以他们不用偷样本。”陈砚放下袖子,“我在哪,做过什么检查,他们都知道。”
秦雪调出最近一次器官采样记录。日期是三天前。
“你这两天去过医院吗?”
陈砚摇头。
“那你身上一定有过脱落细胞被收集。衣服、座椅、水杯——任何你能留下皮屑或汗液的地方。”
她把所有数据整合成时间轴。上方是陈砚的医疗史,下方是器官采集时间。两条线完全重合。
最后一格,标着红色三角。
“这个呢?”她指着最末端。
“游艇残骸里找到的日志提到‘下次采集窗口’。”陈砚说,“48小时后,陈家旧址地下二层,恒温舱开启。”
秦雪盯着那行字。
“他们在等你回去。”
“不是等。”他说,“是在通知。他们知道我能看到这条信息,也知道我会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砚没回答。他走到设备旁,取出硬盘,正在拷贝最终报告。
“这份数据不能留在系统里。”他说,“一旦上传主网,立刻会被清除。”
秦雪关掉显示器,拔下存储盘递给他。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不是偶然卷进来的。”他说,“我是起点。从头到尾,整个计划都是围着我建的。”
她看着他。
“那你父亲呢?他知不知道你在其中的角色?”
“他知道。”陈砚把硬盘塞进内袋,“否则不会留下那个密钥。他让我能打开门,也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秦雪摘下手套,语气冷下来。
“这份报告要是公开,会出大事。医学界不会承认一个被全程监控、基因被反复使用的个体,还能算正常人类。”
“我不需要他们承认。”他说,“我只需要证据。”
她沉默几秒,忽然想起什么。
“你还记得第189章那份假死药剂分析吗?里面有一种稳定剂,编号N-7。”
“怎么了?”
“那种成分,只在两种地方出现过。”她说,“一个是军方特供急救包,另一个是‘新体计划’早期实验记录里的生命维持液。”
陈砚眼神动了一下。
“你说的那个计划……跟王振海有关?”
“不只是他。”秦雪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纸质文件,“我早年处理一具无名尸时,在骨髓里发现过同样的残留物。死者身份一直没确认,但死亡时间是1998年3月。”
陈砚接过文件。
照片上是一截断裂的肋骨,表面有细微刻痕。
“这不是损伤。”秦雪指着痕迹,“是人工标记。像某种编号。”
他盯着那串数字。
3-21-1407。
日期,时间。
“这个人……”他声音压低,“是不是也姓陈?”
秦雪没回答。
她不需要回答。
陈砚把文件放回桌上,手指在边缘轻轻敲了一下。节奏很慢,一下,又一下。
“他们不是在做实验。”他说,“是在养备份。”
“什么意思?”
“每一次我受伤,他们就测试一次替代器官能不能用。”
他抬头,“每一次我活下来,他们就知道下一批该怎么改进。我不是病人,我是标准器。他们用我的身体,校准所有后续产品。”
秦雪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已经黑了,楼道灯光一层层亮着。
“你还记得小时候打疫苗的事吗?”
“不记得。”
“很多孩子都记得。”她说,“可你没有任何接种记录。九年义务教育体检表上,你的免疫栏是空的。”
陈砚看向她。
“你是说……我根本没接受过常规防疫?”
“你不需要。”秦雪转过身,“你的免疫系统一直在被外部干预。那些所谓的‘定期体检’,其实是数据刷新。他们不让别的病毒进你身体,因为怕干扰他们的标记信号。”
空气静了几秒。
陈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血管在皮肤下微微跳动。
三十年来,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可能都被记录、被分析、被利用。
“所以他们不怕我逃。”他说,“因为我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我走多远,信号就跟多远。”
秦雪点头。
“你不是目标。”她说,“你是源头。”
陈砚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
“我去地下档案室。”
“现在?”
“父亲在陈家旧址工作时的日志还有复印件。”他说,“我想看看他最后写了什么。”
秦雪没拦他。
她只是提醒了一句:“别信任何单独出现的文件。如果是真的,早就被人收走了。留下的,可能是诱饵。”
陈砚点了下头,走进走廊。
电梯按钮亮着红光。他按下B2,门缓缓合拢。
金属壁映出他的脸,没什么表情。
电梯下降时,他伸手摸了**口。那里贴着一张薄卡,是刚导出的完整检测报告。
他知道秦雪说得对。
这份东西一旦曝光,不只是揭开黑幕那么简单。
它会证明一件事——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为别人提供数据。
而他以为的“人生”,可能只是一次漫长的测试。
电梯到达底层,门向两侧滑开。
通道尽头是档案库铁门,锁口闪着绿灯。
他走过去,刷卡。
滴的一声,锁开了。
他推门进去,黑暗扑面而来。
还没等他找到开关,身后传来轻微摩擦声。
铁门正在缓慢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