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人 第082章:六叔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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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毓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郑偃清俊的小脸上:“原来是这样,那你往后更要好好学,莫负了先生的期许。”又添了句,“不过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年纪尚小,循序渐进便是。”

郑偃乖巧应了声“是”,垂首敛目。

他瞧着母亲没再使眼色,心里反而踏实了些。

焦氏看在眼里,暗暗满意,待儿子喝完奶茶,便柔声道:“你先去书房温书吧,莫要耽误了功课。”

郑偃躬身应诺,又对着温毓行了一礼。

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静了些,温毓端着茶杯,没再提族学或是入仕的事。

焦氏心里虽急,却也知道不能再紧逼。

只得陪着闲话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不一会管事婆子来,说有好几家递了帖子来,邀表姑娘去赴约。

自春茗宴与上巳节上露了脸,京中不少贵家便注意到了她。

如今眼看立夏将至,天气暖润宜人,各式赏花宴、诗会渐渐多了起来,递来的帖子自然也络绎不绝。

温毓翻显然没什么赴宴的兴致,抬眼对焦氏道:“表嫂,这些宴席我便不去了。苞儿和蕊儿两位表妹眼看就要及笄,正该多参加些这样的场合,见见世面。”

她顿了顿,又细细叮嘱:“挑帖子时不必选那些权势太盛的门第,找些家风温良的世家便好。表妹们性子单纯,又不谙世事,那般显赫的大家族,她们怕是拘束得慌,也难以应付。”

焦氏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表姑娘说得极是。苞儿和蕊儿心思简单,又贪吃爱玩,那些规矩繁多的望族宴席,她们确实撑不住,挑几家门第相当、性情相投的便好。”她接过帖子收好,“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头便仔细拣选。”

一旁的嬷嬷见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句:“大奶奶,七姑娘那边……要不要也挑一张帖子送过去?”

焦氏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她腿伤还没好利索,安分在屋里歇着养伤便是,凑那些热闹做什么?”

嬷嬷不敢再多言。

温毓也起身告辞。

焦氏看着温毓剩下的小半杯奶茶,心里打鼓,问嬷嬷:“你说……表姑娘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又是让偃儿露面,又是拿文章给她看,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倒好,不接茬也不拒绝,净跟我打太极。”

嬷嬷:“大奶奶别急。表姑娘何等聪慧,您的心思她定然是懂的。只是族学这事干系不小,她怕是不好当下就应承,总得回去细细考量一番,掂量掂量其中的轻重。”

焦氏轻轻叹了口气:“可她那态度,不冷不热的,实在让人猜不透。既没说帮,也没说不帮,真是……太难捉摸了!”

温毓既没明着拒绝,便还有几分希望。

或许真如嬷嬷所说,她还在考量。

焦氏也只能耐着性子,再等等消息,看看后续能不能再找个由头,旁敲侧击地提一提。

郑偃去了外书房,郑逢安也在。

书房里并排放着两张书桌,叔侄二人正好面对面。

“六叔。”郑偃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郑逢安头也未抬,只顾着低头练字,对他的招呼置若罔闻。

郑偃知道这位六叔的孤僻性子,也不介意,自顾自走到另一张书桌后坐下,将方才给温毓看过的文章搁在一旁,又取了张净纸铺好,研了些墨,打算先临摹几页字帖。

忽的,郑逢安停下笔,目光落在那篇文章上:“那是什么?”

郑偃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六叔会主动搭话,愣神间连忙回道:“是我今日在蒙馆写的文章。”

“谁教你写的?”

“先生。”郑偃老实回道。

“拿给我看看。”

郑偃虽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拿起文章递了过去。

郑逢安只扫了寥寥几眼,便随手将纸笺丢回给他,语气满是不屑:“什么东西,东拉西扯乱七八糟,根本不入眼。”

“可是先生说我写得好,阿毓表姑也夸我写得不错!”郑偃被泼了冷水,鼻尖一酸,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服气,紧紧攥住了文章。

话音刚落,手腕突然被郑逢安猛地攥住。

郑逢安脸色阴沉得吓人,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戾气,厉声追问:“你说什么?”

那力道捏得郑偃骨头生疼。

他疼得蹙眉,怯生生喊了声:“六叔?”

“她怎么知道你写了文章?”郑逢安声音有拔高之势。

“您说阿毓表姑?”郑偃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吓懵了,赶紧说,“是母亲叫我拿过去的,方才阿毓表姑在母亲屋里喝茶,就拿给她看了。”

“拿给她看,要做什么?”郑逢安像是蓄势的猛兽,如今的他但凡沾到温毓的事,便如惊弓之鸟,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

“啊?”郑偃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特意拿文章给她看,到底想干什么?”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是……是母亲说……说若是阿毓表姑知道我有学识,就会举荐我进赵家族学,将来科考做官,就能比旁人走得轻松些……啊!表叔,痛!”郑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股脑把母亲的谋划全说了。

听到“举荐入族学”“科考做官”这些话。

郑逢安那只独眼里瞬间凶光毕露,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却又在刹那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眼底翻涌的阴鸷。

郑偃吓得魂飞魄散,趁着他力道稍松,赶紧抽回手腕,抓着自己的文章跌跌撞撞跑开,缩在角落不敢再靠近。

郑逢安死死咬着牙,袖中的手攥得青筋暴起,指节咯咯作响。

他盯着缩在一边的郑偃,胸腔里的怒火与烦躁无处宣泄,然后猛地将面前自己刚写好的那几张蝇头小楷狠狠揉成一团。

接二连三地丢进桌边的纸篓里。

片刻后,他猛地抓起案上的书册,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

留下满室狼藉与凝滞的空气。

郑偃缩在角落,捂着还在发疼的手腕,愣了好一会,才惊魂未定的说:“六叔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