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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的魂体在识海中猛地一震。
报仇？
她刚才明明看到这个女人转身就跑！
“你骗我！”
林意的声音再次尖锐起来，带着被背叛的愤怒。
“你根本就是想独占这身力量逃跑！”
“我若想跑，他现在已经看不到我的影子了。”
“我停下，是在给你，也是给我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林意愣住了。
“同归于尽？”
林一一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怜悯，和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那是弱者的最后哀嚎。”
“你耗尽了你孩子的生命，换来这身力量，只是为了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他死了，一了百了，什么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而你呢？你付出了什么？”
“你的父母，你的孩子，你的一切……最后只换来和他一起化为飞灰的结局？”
是啊……
她怎么没想到……
“太便宜他了。”
林一一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股连林意都感到心惊的寒意。
“我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
“我要他跪在你孩子的坟前，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分崩离析。”
“我要他尝尽你所有的痛苦，百倍，千倍！”
“我要他后悔，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才叫报仇。”
林意彻底说不出话了，她的魂体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
原来……报仇还可以是这样的。
林一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摇，话锋一转，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轻松。
“再说了，你看他那张脸。”
林意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灼言的身影已经追至近前，那张脸，与言寒别无二致。
“这么一张惹人厌的脸，不好好揍一顿，打个鼻青脸肿，让他哭爹喊娘，岂不是太浪费了？”
“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自然会好好报答你。”
林意：“……”
这个女人，与这个魔头有仇？
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恨他？
但……
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识海里的风暴，终于平息了。
林意残魂的怨气渐渐收敛，化作一股纯粹的力量，彻底融入了这具身体。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沉寂了下去。
林一一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已经停在十丈开外，眼神阴鸷的灼言。
此刻，她身上那股仓皇逃窜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从容。
“怎么，这么慢？”
她歪了歪头，笑意不达眼底。
“我还以为，化神期的魔尊，能跑得快一点。”
“你到底是谁？！”
他死死盯着林一一，刚才那一剑的感觉，和现在这个女人的气场，都绝不是林意能拥有的。
“我是谁？我当然是林意。”
林一一轻笑一声，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
灼言瞳孔一缩，神识瞬间铺开！
左边！
他想也不想，一掌拍了过去！
掌风落空，击碎了一块山岩。
“错了。”
冰冷的声音，鬼魅般地在他耳后响起。
灼言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回身，迎接他的，却是一个裹挟着磅礴魔气的巴掌。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山崖。
灼言整个人都被扇懵了。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
堂堂魔主，化神期大能……
被一个女人……
扇了耳光？
“这一巴掌，”
林一一收回手，轻轻甩了甩，一脸嫌弃。
“是替我打的。”
她看着灼言那张写满了屈辱和不可置信的脸，笑得越发灿烂。
“别急。”
“这才刚刚开始。”
灼言那张与言寒别无二致的脸上，红印迅速浮现，清晰得如同一个烙印。
屈辱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
“你找死！”
他怒吼一声，魔气化作利爪，撕裂空气，直取林一一的心口！
然而，林一一只不过是轻巧地侧了侧身。
利爪擦着她的衣角而过，在她身后的山壁上留下了五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就这点本事？”
林一一语气里满是失望。
“看来魔尊大人，也不过如此。”
“你！”
灼言气血翻涌，再次扑上！
可无论他用出何等凌厉的招式，眼前的女人都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躲开。
这怎么可能！
灼言的神识一遍遍扫过眼前的女人。
灵力波动，魂魄气息，骨龄……
没有一处不对！
就是林意！
可这怎么可能？！
林一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手中凭空凝出一把光剑。
“很惊讶？”
她挽了个剑花，剑尖轻佻地指向灼言的眉心。
在林意的心里，一个凡人，能想象出化神期有多厉害？
这里所有的力量，在这里，都不过是她贫瘠想象力的产物罢了。
她笑意加深，眼神却冰冷刺骨。
“打你，绰绰有余。”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
灼言只觉脸颊一凉，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
又是一声脆响。
左右对称，分外公平。
识海里，林意已经看呆了。
“哇……”
还能这么打？！
剑砍一下，巴掌扇一下？
这……
林意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报仇雪恨，不一定非要悲壮的同归于尽，也可以这么……赏心悦目？
看着那张她曾恨过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林意忽然觉得，心底积压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她甚至有点想笑。
“可恶！”
灼言彻底癫狂了！
他放弃了所有章法，魔气毫无节制地爆发。
林一一却游刃有余。
左一剑，在他的胳膊上添道新伤。
右一掌，在他的鼻子上狠狠来了一下。
灼言鼻血长流，狼狈不堪。
他纵横魔域数百年，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停！停下！”
终于，在被一脚踹中膝盖，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后，灼言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抬起头，那张青紫交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林一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收起了光剑。
“哦？认怂了？”
她轻笑一声，语气中的戏谑让灼言无地自容。
“我还以为魔尊大人多有骨气呢。”
林一一没再理会他，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当她再睁开眼时，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林意那双带着诧异的眼神。
灼言看着眼前的女人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
他忽然怔住了。
心口传来一阵陌生的刺痛。
如果……
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
他们是不是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过着安稳的生活？
他或许，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家。
可现在……
一切都晚了。
林意看着他脸上那清晰的痛苦与懊悔，这是她做梦都想看到的场景。
她握紧了那把出现在手中的光剑，一步步走向灼言。
灼言没有躲，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绝望。
林意犹豫了。
可一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惨死的父母，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决绝！
利剑贯心。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落在地上。
灼言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剑，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意。
他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林意看着他，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那滴泪，是为她死去的孩子，也是为了彻底埋葬的过去。
“没有。”
灼言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身影从远处奔来。
“一一！”
是沈夜的声音。
林意松开手，光剑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她转过身，看着奔至近前的“沈夜”，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然而，就在“沈夜”伸出手想要安抚她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
蹲在地上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然换了个人。
那双眼睛，清冷、锐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直地看向“沈夜”。
沈月白。
沈月白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焦急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的、带着些许无奈的浅笑。
两人隔着数步，静静对视。
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已知晓了一切。
是你。
是我。
下一刻，整个世界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天空、大地、枯死的槐树、灼言的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剥落。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至，无尽的白雪再次取代了黑暗。
幻境，崩塌了。
林一一与沈月白，重新回到了那片冰封的雪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