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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和那个装着一枚军牌的木盒，一步步地，走出了这座即将化为灰烬的府邸，消失在了清河县混乱的夜色之中。
今夜的清河县注定无眠。
城南渡口冰冷的河水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映着远处那片将天空染成血红的火光。
耶律倾颜抱着剑静立在码头的木桩旁，江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气味。
张宁来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依旧提着那把环首刀，只是刀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另一个手里则拿着那个装有名牌的木盒。
耶律倾颜转过身看着他。
“都解决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都解决了。”
张宁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静。
县尉死了心腹死了经营多年的罪证被付之一炬一场滔天大祸即将席卷整个清河县，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耶律倾颜看着他那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到底是谁？”
张宁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将手中的木盒轻轻放在了耶律倾颜的面前。
“一个为父报仇的儿子一个为三千冤魂讨债的活死人。”
他打开木盒露出了里面那枚粗糙的青石军牌。
耶律倾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出身将门自然认得这是大周朝边军最底层的士卒才会佩戴的名牌，也瞬间明白了这背后所代表的血海深仇。
三年前的那场惨败她虽远在京城，却也有所耳闻。
只是她从未想过那场被定性为“孤军冒进，指挥失当”的战役背后，竟还隐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
她看着张宁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有了源头。
“那本账册你打算怎么办？”
耶律倾颜将怀里那本足以掀翻整个清河官场的账册，递了过去。
“它现在是你的了。”
张宁却摇了摇头没有去接。
耶律倾颜愣住了。
“什么意思？”
“李淳风死了，但这张网还在想要彻底把它撕碎光靠杀人是不够的。”
张宁看着她，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有些吓人。
“你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这本账册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得多。”
耶律倾颜瞬间明白了他不仅仅是要报仇他还要借她的手，将这潭浑水彻底搅动起来将那些隐藏在李淳风背后所有参与了那场交易的人全都拖出来。
这个男人的心机深沉得如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她握紧了那本账册，只觉得这薄薄的几十页纸重若千斤。
“好我帮你。”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现在怎么离开城门肯定已经封锁了。”
她看了一眼渡口的方向几艘渡船孤零零地停在岸边，却不见一个船夫的影子远处隐隐有火把的光亮和人声传来，显然这里的守卫也加强了。
“谁说我们要偷偷摸摸地走？”
张宁指了指那越来越近的火把。
“我们，要从这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耶律倾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队全副武装的城防军正打着火把快步向着渡口这边搜索而来，为首的一名军官，腰间挎着制式军刀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你疯了！”
耶律倾颜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
“清河县城防都尉，赵启龙，李淳风的死对头，一个一心想往上爬，却苦于没有门路的聪明人。”
张宁仿佛没有看到那些逼近的士兵，只是不紧不慢地介绍着。
他从耶律倾颜怀中的账册里，撕下了最前面的几页纸，然后将剩下的账册，重新塞回了她的怀里。
“把剑收起来，待会儿，什么都别说，看我眼色行事。”
张宁说完，便迎着那队城防军，主动走了上去。
“站住，什么人！”
城防军很快便发现了他们，十几把锋利的长矛，瞬间对准了两人。
为首的都尉赵启龙按着刀柄，目光如鹰隼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在下张宁，有天大的要案，要亲自面见赵都尉。”
张宁不顾那些指着自己的矛尖，朗声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赵启龙眉头一皱，县尉府失火，全城戒严，这种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还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拿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
几名士兵立刻上前，就要将两人捆绑起来。
“赵都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李淳风贪墨的那批军粮，除了他自己中饱私囊之外，剩下的都送给了谁吗？”
张宁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赵启龙耳边炸响。
赵启龙的瞳孔猛地一缩，挥手制止了手下的动作，他死死地盯着张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而这些东西，足以让你平步青云。”
张宁扬了扬手中那几页纸。
“这里，只是一小部分，是李淳风和城中几位大人的往来账目，至于更重要的东西，我相信，都尉大人会更愿意找个安静的地方，和我慢慢谈。”
赵启龙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着张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跟李淳风斗了这么多年，做梦都想抓住对方的把柄，却始终一无所获。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这么突兀地，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是陷阱，还是天大的功劳？
他的目光，在张宁和远处那片火光之间，来回移动，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最终，他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那份谨慎。
“带他们回军营，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启龙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向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张宁和耶律倾颜对视了一眼，后者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就这么从全城搜捕的通缉犯，摇身一变，成了城防都尉的座上宾。
城防军大营，中军帐内。
赵启龙屏退了左右，亲自倒了两杯热茶，放在张宁和耶律倾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