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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耶律倾颜站在阴影里手中提着那本沉重的账册,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由她亲手点燃的滔天大火干燥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来粮食烧焦的特殊香气。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尖锐的嘶喊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整个县尉府瞬间炸开了锅,无数家丁护院提着水桶从四面八方向着后院蜂拥而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惶的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她没有再看那片火海一眼,转身如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向着城南渡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她身后几页从账册上不经意间飘落的纸张,被混乱的北风卷起悠悠地飘向了那群乱作一团的救火人群。
阁楼之内李淳风正被外面的喧嚣搅得心烦意乱,一声巨响更是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话都说不利索了:“老,老爷,不好了粮,粮仓那边烧起来了!”
李淳风双目赤红地嘶吼道:“你说什么哪里烧起来了?”
“是,是连着官仓的那个粮仓火势太大了根本控制不住。”
管家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李淳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儿子死了黑牙也失去了音讯现在连他最大的命根子那些足够让他买通上司,甚至在京城里更进一步的军粮也被人付之一炬。
这不是意外,这绝对是有人在针对他。
“封锁,封锁全府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给我查,就算是把地砖都给我撬开也要把纵火的贼人给我找出来!”
他踉跄着冲出房门想要亲自去指挥救火然而他刚一脚踏出门槛就看到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静静地站在院中的那棵桂树下。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麻衣手里提着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环首刀,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平淡笑意仿佛只是一个饭后在此乘凉的邻家住户。
可李淳风见过这个人就在不久前的烂泥巷,这个人就跟在那个该死的女人身边。
“是你!”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死活不论!”李淳风指着张宁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然而面对着那些手持棍棒,面露凶光冲上来的家丁张宁却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盒,轻轻地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李淳风的吼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木盒,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都给我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咆哮。那些已经冲到近前的家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但还是不敢违抗一步步地退了下去。
整个院子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和噼啪作响的燃烧声,提醒着众人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李县尉,别来无恙。”
李淳风的嘴唇哆嗦着,他一步步地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缓缓地走向那张石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木盒。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来取回一件本就属于我的东西,顺便,再跟县尉大人算一笔旧账。”
张宁说着缓缓打开了那个木盒。
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只有一枚用最普通的青石打磨而成的粗糙的军卒名牌。
名牌上用刀刻着两个字。
张虎。
看到这两个字,李淳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瘫坐在了地上眼神变得无比空洞。
三年前北蛮叩关清河县守军奉命出城驰援,他身为县尉负责押运粮草。
可他却为了贪墨那批粮草,勾结北蛮谎报军情,致使三千守城将士,在断粮断水的情况下被围困三天三夜,最终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那支孤军的伙夫营里,就有一个叫张虎的,断了一条腿的老兵。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天衣无缝的一件事,也是他平步青云的起点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你是他的……”
李淳风的声音细若蚊蝇。
“他是我爹。”
张宁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所以,你儿子该死,你的狗该死,你也一样,该死。”
他平静地,宣判了李淳风的结局。
李淳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完了,从对方拿出这枚军牌,又对自己府中了如指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火是你放的,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火是我放的,但罪名,是你的。”
张宁淡淡地说道:“监守自盗,贪赃枉法,畏罪自焚,李县尉,我为你选的这个结局,你可还满意?”
“你好狠毒的心!”
李淳风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瞪着张宁。
张宁却笑了,他缓缓地,将那枚青石名牌,重新放回了木盒里。
“比起你李大人里通外敌,致使三千将士冤死沙场,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再理会瘫软如泥的李淳风,转身,提着刀,向院外走去。
“杀了我!”
李淳风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状若疯魔地向张宁扑了过去。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可怕百倍的下场,他宁愿现在就死在仇人的刀下。
张宁没有回头。
他只是在与李淳风错身而过的瞬间,反手,将手中的环首刀,向后递了出去。
噗。
刀尖精准地,从李淳风的心口刺入,又从后背透出。
李淳风前冲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那截冰冷的刀锋,所有的力气和声音,都随着喷涌的鲜血,被永远地带走了。
张宁抽出长刀,任由那具尸体,重重地摔倒在他亲手点燃的,那片冲天火光的倒影里。
他走到院门口,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家丁们,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尖叫着向两旁退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