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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铜锣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像是瞬间泼进油锅里的冷水,让整座清河县城彻底炸开了锅。
“封锁城门,全城戒严。”
“所有人等,呆在家中,不得外出。”
“违令者,杀无赦。”
士兵们粗暴的吼叫声,伴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的巨响,在城市的上空回荡,将这片久违的人间烟火,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张宁拉着耶律倾颜的手,在如同迷宫般狭窄肮脏的巷道里飞速穿行,身后的喧嚣被一堵堵斑驳的土墙隔断,又从另一个方向重新涌来,仿佛四面八方都布满了追兵的罗网。
耶律倾颜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的手腕被那个男人攥得生疼,但她没有挣扎。
她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看着他如何像一只熟悉地形的野兽,总能在看似是死路的拐角,找到新的出路,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种名为“依赖”的陌生情绪。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却又无法抗拒。
“我们去哪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个官兵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张宁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脚步也没有半分迟疑。
七拐八绕之后,一股混杂着腐烂食物,排泄物和廉价脂粉的恶臭,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让人触目惊心。
这里是清河县的销金窟,也是藏污纳垢的贫民地,俗称烂泥巷。
低矮破败的土房挤作一团,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衣不蔽体的孩童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追逐打闹,浓妆艳抹的女人倚在门边,用麻木的眼神招揽着生意,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正围在一个赌摊前,为了一两个铜板,争得面红耳赤。
这里的混乱与肮脏,与刚才那条还算整洁的主街,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张宁和耶律倾颜这两个“外来者”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贪婪,和恶意。
“哟,来了两个新面孔啊。”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青色蜈蚣的壮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他身后,那几个地痞也狞笑着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将两人堵在了一个狭小的角落。
“两位看着面生,是来烂泥巷寻开心的,还是另有别的事啊?”那光头壮汉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耶律倾颜那被破布遮掩的身段上扫来扫去。
耶律倾颜的身体瞬间紧绷,她的手,已经摸向了藏在腰间的短匕。
张宁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他脸上再次堆起了那种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
“各位大爷,我兄妹二人是来投亲的,不想迷了路,误入了贵地,这就走,这就走。”
“走?”光头壮汉冷笑一声,露出一口黄牙:“进了我这烂泥巷,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伸出一只肮脏的大手:“烂泥巷有烂泥巷的规矩,外乡人想从这儿过,得先留下买路财。”
张宁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从怀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大爷行个方便。”
光头壮汉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贪婪之色更浓了。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耶律倾颜抱在怀里的那个木箱上:“把那个箱子,和你身边这个妞儿,一起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那群地痞,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
耶律倾颜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两簇怒火。
她身为镇南大将军的女儿,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的瞬间,一直躬着身的张宁,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的身体,以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角度,猛地向前一窜,整个人像是贴着地面滑行,瞬间便欺近了那光头壮汉的怀里。
壮汉只觉得小腹一凉,一股剧痛便传遍了全身。
他惊恐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沾着铁锈的**,已经齐根没入了自己的小腹。
“你……”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可迎接他的,是张宁那张已经褪去了所有笑容的,冰冷的面孔。
张宁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握着**的手腕猛地一转,一绞。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光头壮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那壮硕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软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不断冒出鲜血和肠子的伤口,痛苦地抽搐着。
这血腥而又可怕的一幕,让周围所有的地痞都呆住了。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那个前一秒还卑微如狗的男人,是如何出的手。
张宁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没有去看地上那个垂死的壮汉,而是将那柄还在滴血的**,对准了剩下的人。
“还有谁,想要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那几个地痞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看向张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不,不管我们的事,是他,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其中一个反应快的,立刻指着地上那个光头,声音发颤地撇清了关系。
张宁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一个一个地,从他们的脸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之前最嚣张的赌摊摊主身上。
那摊主双腿一软,竟直接跪了下来。
“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小的都说。”
“我要一个能躲开官兵搜查的地方,还要这里最全的情报。”
“有,有。”那摊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巷子最里面,有一家废弃的染坊,那里地窖多最适合藏人,至于情报巷子里的事就没有我‘包打听’不知道的。”
“带路。”
“是,是,好汉这边请。”
那名叫“包打听”的摊主再也不敢有半分怠慢,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周围的地痞们,也如同避瘟神一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