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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鹤用大氅裹住沈容,果断勒马返回最近的小镇。
片刻后,夹着冷冽风霜,他猛然闯进一家医馆,陈武立即清场善后。
“表邪侵袭肌肤,汤药解表,发汗后再卧榻休养半月可愈。”
医馆大夫稳定心神后,替沈容把脉诊断,便起身去抓药,但见周寒鹤视线紧黏在沈容病容,误以为他们是感情胶着的新婚夫妇,温声宽慰。
“郎君放心,一包汤药下去,包管你娘子药到病除。你们应是异乡游者吧,若还没有住所,眼下最紧要是去安排客栈,采购清淡食材,接下来半月精养才是康复的关键。”
然而,周寒鹤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侧头吩咐陈武:“记下要买的,定一处有小厨房的独立私宅。另外,重付诊金。”
陈武抱拳,正要去办,沈容出声阻拦。
“慢,我们没时间逗留,立马……”
她眼帘半掀,忍不住连咳几声,只觉喉咙干涩钝痛。
后背突然出现一只宽大温热手掌,在轻柔拍抚,替她顺气。
明明浑身高热,沈容却格外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过渡的体温,心头熨帖。
“小口慢喝,先润嗓子。”周寒鹤单手捧着碗,将温水喂到她唇边。
沈容抬眸,恍惚望着近在咫尺的周寒鹤,坚硬心墙裂出多道细缝。
于是,她低头就着他的手,喝完一碗才恢复些精神气。
清楚周寒鹤性子,定事事以她为先,沈容坚决道:“外祖父回了消息,安伯侯父子狡猾,尚且在他预料,但宫中迟迟没有消息,我担心姐姐遇到阻碍。”
一路上,她留下各个线桩,就是便利双方及时收信。
不管好坏,明澹心细,必会回信交待。
“我命人**加急,先行回宫打探虚实。”周寒鹤立即猜出她言下之意,欲出屋安排陈武。
沈容拽住他衣袖,若有所思问:“太子哥哥监国虽繁忙,但你管辖的大军驻扎北境,哪怕为暗防安伯侯突然起事,合该秘密遣你携部分人马,在城外待命,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寒鹤嘴巴抿直,她所提的,他出发前也想过。
只是,他与皇兄向来和睦友爱,且他从来无形皇位,始终拥趸的是兄长,不应当会忌惮他。
“我亦信太子哥哥,仅是忧心其中有诈,他们被围困在宫墙,我们准备却不够充分,错失援救时机。”
沈容道出真心话,依旧质疑皇帝重病实情。
周寒鹤理解她谋事详尽,不打没筹备的仗。
“北境军调动需天子御令,否则视作造反,但我可调动暗卫人数,打五百,皆是精锐,一可敌百。”
“还有,我留在京都的眼线盯着重臣勋爵各府,若有动静,他们会及时禀告。”
他坦诚告知自己底牌,沈容斟酌,也估算早前筹集的私兵。
“集合我和外祖父手上的护卫等,人数足以急援。”
至少救出皇帝与姐姐他们,急退出京城,不是难事。
有了妥善对策,沈容心定,随后喝下苦涩汤药。
她一搁下碗,嘴里多了一颗酸甜青梅干。
“加糖会影响药效,辛苦你用青梅挡一挡味道,下回再依你。”周寒鹤伸手揉开她眉心折痕,像哄孩子一样。
沈容斜睨,上下扫量一番,突然一把扯下他的手。
“王爷在何处,同哪些女子学来的甜言蜜语?”
周寒鹤愣眼,清晰感受到沈容生气了。
看他又变回以前的笨嘴,沈容莫名觉得顺眼。
心里惦记明澹,她满脑寻思宫中情形,转身安静套上皂靴,打算继续赶路。
周寒鹤肉眼可见急眼,迅速握上她皓腕。
“陈武他们替我分析,嘴甜的狼有肉吃,我……想你开心些,就……”
他越说,脸色越憋红,直觉荒唐,声音渐渐小了。
又忐忑不安,低声问:“阿容,你不喜欢?”
沈容哭笑不得,瞳仁狡黠一溜动,认为有必要肃正周寒鹤的观念,便故意板脸。
“我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况且我钟情的你,只是正常的你。他人看法并不重要,别做无谓的改变。”
“你的喜爱对我很重要。”周寒鹤听出沈容不喜,歇了刻意说甜言蜜语的心思,执着表明心迹。
沈容挑眉不语,由着他去,心底却像喝了蜂蜜,甜滋滋的。
站起时,脑袋沉重如铅,她冷不丁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桌沿,缓了一会儿才往外走。
理解她坚持赶路,周寒鹤默不作声,视线一直紧追她移动,时刻保护。
直到上马一刻,他方出声。
“坠马危及性命,我们同骑一马。”
没有一丝商榷的余地。
回京还要大大小小的应对,沈容不强撑,揉揉乌骓鬃毛,绕过马匹,握上他递出的大手。
瞬间,强壮战马疾速奔驰。
而陈武已奉命,提前出发,速度回京查探。
与此同时,安伯侯府正厅内,孟国公如常赴约。
近些日,两家来往过甚,墙头草们又在暗中观望,主动向安伯侯示好,打算两手并抓,各占利处。
听萧景明聊起京都高门的动态,孟国公了然于心。
“人往高处走,擦亮眼,站稳队,百年家族欣荣方能继续传承。”
他扫过门外,状似不经意提及,“令尊今日又去何处砸场子?”
起初几次,父子两人一同接待他。
双方谈定初步,安伯侯依照策划,对外扮演宫中后台坍塌,彻底绝望而醉生梦死的老侯爷,常故意找茬,让新印象深入人心。
此招,是为掩饰他们私下密谋,打消太子等昔日政敌的怀疑。
“该轮到敬侯府。”萧景明儒雅俊逸,超尘风姿一如往日。
闲聊话锋陡然一变。
“若陛下一直不醒,太子监国后也顺其自然登位,毕竟国不能一日无君,不知国公爷选定哪位孙女,哪日能送入宫中替太子开枝散叶?”
见他闭口不提太子妃,孟国公老眼睛滑过精明,反问:“你们要逼太子废了明家长女?”
萧景明颔首。
“小辈盘问魏太医,她流产伤了宫胞,难孕子嗣。明澹,不堪担太子妃重任。”
“那次,太子曾舍位保她,你们凭何能动摇殿下磐石般情根?”
孟国公不以为然,萧景明下一句,却让他心下惊沉。
“此刻,家父应已交上岭南兵权,与太子达成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