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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过后，周叙因为一个重要的海外并购项目，需要亲自飞去欧洲出差。
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周家老宅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连空气都变得不那么紧绷。
林知意度过了搬进周家后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没有周叙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和刻意刁难，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周衍依旧温和体贴，只要不值班，都会尽量回家陪她吃晚饭，饭后两人有时会在花园里散散步，有时会各自看书，偶尔交流几句。
相处得越久，林知意越发觉得周衍是个很好的合作者。
他细心尊重她，情绪稳定，并且非常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界限，从不越界，也从不给她任何压力。
甚至会帮她找来一些孕期和育儿的书籍，语气自然地和她讨论一些注意事项。
这种平和让林知意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父亲的医疗条件得到了最好的保障，她也能继续完成学业。
期间，江南洲试图联系过她几次，都被她以学业繁忙为由婉拒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那对他不公平。
日子缓缓向前，转眼，又到了林知意第二次产检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周衍特意调了班，温声对她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已经和主任请好假了。”
林知意心里一暖，轻轻点头：“好，谢谢你。”
然而，第二天清晨，两人刚在餐桌前坐下，李管家就走了过来，神色恭敬地对周衍说：“二少爷，老爷子醒了，说今天感觉不太舒服，想让您陪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体检，车已经备好了。”
周衍闻言，眉头立刻蹙起，担忧地看向老爷子卧室的方向，又为难地看向林知意。
林知意心里“咯噔”一下，一种熟悉的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知意，我……”周衍眼中满是歉意。
“没关系，爷爷的身体要紧。”林知意立刻表示理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产检我自己去就可以，只是常规检查，没什么的。”
周衍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抱歉，每次都这样，你自己小心，检查完给我电话，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
“嗯，你快去吧。”林知意点点头。
看着周衍匆匆离开的背影，林知意坐在餐桌前，刚才还觉得可口的早餐，此刻却味同嚼蜡。
为什么偏偏又是今天？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她不敢深想下去。
独自打车来到医院，林知意的心情有些低落。
她挂好号，朝着产科诊室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诊室门口的等候区，她的脚步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长椅上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周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欧洲出差吗？
周叙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里面是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他微微仰头靠着墙壁，闭着眼，即使是在医院环境里，他周身依然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周叙缓缓睁开眼，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眉宇间带着几许难以遮掩的疲惫。
林知意压下心头的惊愕，走上前，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紧闭的诊室门看了一眼，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探究，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又有女朋友怀孕了？”
话一出口，看着周叙一瞬冷下的脸，她就后悔了。
周叙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林知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不紧不慢的逼近，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些用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嗓音冷沉：“林知意，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巴上传来的力道和他不加掩饰的怒气让林知意心头一颤，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迎视着他，试图挣脱他的钳制：“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周叙松开手，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你以为我想来？老爷子的命令。”
“爷爷的命令？”林知意蹙紧眉头，心里的疑惑更深：“为什么爷爷一定要你陪我产检？”
一次次的巧合，加上周叙此刻的出现，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偶然。
周叙垂眸，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困惑和那一丝不情愿，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烧得更旺。
他扯了扯嘴角，反问：“怎么，你不愿意？”
林知意几乎是脱口而出，坦然点头：“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周叙压抑的怒火。
他周叙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过？还是被他最看不上的女人？
他脸色难看至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忽然被一道力量轻轻拉住了他大衣的袖口。
那力道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却像是有某种魔力，让他停在了原地。
周叙脚步顿住，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林知意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来。
她知道自己又在冒险了。
但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报复念头，在此刻，因为他的出现，因为他的恼怒，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头，清澈的杏眸看向他深邃的眼，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开个玩笑而已，你当真了吗？”
周叙沉默低头看着她。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她仰着一张清澈的脸，眼底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狡黠又柔软的笑意，那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的怯懦倔强，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明亮了起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这一个笑容，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喉结微动，眸色深沉地凝视着她，故意冷着声音问：“所以呢？你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
林知意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没有退缩，她轻轻点了点头：“需要的。”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打开，护士拿着名单叫号：“林知意，请进。”
林知意松开拉着周叙袖口的手，对他轻轻说了句：“走吧，看看孩子成长的怎么样，每个月的成长速度都很快。”
她转身走向诊室，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见周叙还站在原地，目光深谙地凝视她。
林知意停下脚步，不解问他：“还有事吗？”
周叙看着她站在诊室门口，心头那股烦躁和抗拒，奇异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和与主动，抚平了大半。
他薄唇微抿，最终还是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诊室里，医生看着检查结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宝宝发育得很好，很健康，你看，现在比上一次检查时清晰多了……”
医生指着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影像，耐心地讲解着。
林知意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却充满生命力的小小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这是她的孩子，流淌着她和周叙血液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去看周叙的反应。
周叙就站在床边，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个屏幕上，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窥不透他丝毫情绪。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周叙垂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林知意下意识慌忙移开了目光。
检查结束，林知意整理好衣服下床。
周叙站在一旁，沉默地伸出手。
林知意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借着他的力道站稳。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两人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谢。”林知意低声道谢，迅速收回了手。
周叙也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诊室，气氛有种微妙的凝滞。
林知意看着周叙冷硬的侧脸轮廓，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而走在她身侧的周叙，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那一抹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他看着前方，眸色深沉。
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