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王滨安顿进车厢,汪知县松了口气。
他低声问:“罗公子,现在可以把铲子移开了吧?”
罗毅却笑着摇了摇头:“还不行啊,我的汪知县。”
“这马车我可驾驭不了,还得委屈您一回。给我和王团练使当一次车夫,怎么样?”
汪知县脸色一变,“罗公子,你这岂不是出尔反尔?”
罗毅一脸无辜地说:“这哪能算出尔反尔呢?我既然说了会放过您、只拿王团练使当人质,这话当然算数。”
“那你还要我当车夫?”
“是啊,只是请您赶个车而已,又不是把您当人质。”
“你——!”
汪知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浑身微微发抖。
罗毅手里的兵工铲本就紧贴在他脖子上,这一抖,锋利的铲刃顿时在他皮肤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突如其来的刺痛吓得汪知县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割断了。
“别激动嘛,我这铲子可利得很。”罗毅“好心”的提醒。
脖子上架着利刃的恐惧再次让汪知县怂了下来。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委屈,爬上了马车,老老实实坐在车厢前头,顶替了车夫的位置。
罗毅钻进车厢,为了确保王滨不会中途醒来,又掏出电棍给他补了几下,这才开口吩咐:“走吧,汪知县。”
在一众军卒的注视下,汪知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自己好歹是一县之主、阳谷县的父母官,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逼着当车夫。
可转念一想,脸面跟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汪知县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扬起马鞭,低声喝了句:“驾——”
马车缓缓起步,沿着军卒们让出的那条通道,不紧不慢地朝院门驶去。
“顺着大路走,从北门出城。”
一出王府,罗毅便将兵工铲重新抵在汪知县颈后,沉声下令。
汪知县心头一紧:“罗公子,走大路会经过悦来客栈,恐怕会被那两个金人看见啊。”
罗毅把铲刃往他脖子上轻轻一压:“你可以不听。”
“罗公子您行行好,他们真会杀了我儿子的!”
汪知县几乎要哭出来,“我怎么会惹上您这尊煞星啊……”
“那你们干脆把那两个金人解决了不就行了?”
罗毅冷冷一笑:“只要他们一死,金人收不到消息,你们俩的儿子说不定还能在金国多活些日子。到时候,你们再慢慢想法子救人。”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罗毅语气陡然转狠,“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他之前已杀过不少金兵,此刻威胁起来更是气势慑人,吓得汪知县浑身直哆嗦。
“公子您当心手稳……下官、下官这就带您出城。”
马车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慢悠悠前行。
一队士兵从王府大院陆续走出,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
远远看去,倒像是专程为马车护卫似的。
没多时,马车来到了悦来客栈附近。
罗毅一把拉起王东,让他把头伸出窗外,接着自己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搭住汪知县的肩膀。
从外面看去,他就夹在汪知县和王团练使中间,三个人显得格外亲近。
汪知县当然明白罗毅在打什么主意,可工兵铲还架在自己脖子上,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
罗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让汪知县叫停马车。
自己仰头朝着悦来客栈楼上大喊:“那两个金人在哪儿?我倒要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威胁我们阳谷县的知县大人。”
“汪知县您尽管放心,我这就去把那两个金人的脑袋拧下来,亲自送到您面前。”
他这一嗓子在夜深人静的街上显得特别响亮,附近住户一家接一家亮起了灯。
悦来客栈也没例外,没一会儿灯笼、油灯全都点了起来。
罗毅见金人迟迟不露面,又继续高声喊道:“您是怕他们跑了吗?”
“放心,我已经和王团练使说好了,他手下五百民兵全归我调派,这会儿早就把悦来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我就不信,那两个金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番话听得一旁的汪知县心里直发苦,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他暗叫不好,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两个金人使者肯定以为他背叛了他们,不但没抓到罗毅,反而和罗毅站到一边去了。
而事实上,那两个金人使者,确实也正是这么想的。
几乎就在罗毅话音落下的瞬间,悦来客栈二楼一间临街客房的窗户“砰”地被推开。
一个人影探出身来,朝着楼下马车破口大骂:“姓汪的,你竟敢骗我?”
“你们两个的儿子死定了!等我大金铁骑南下,定要杀光你们全家!”
借着灯光,罗毅看清那人面貌,不由得一愣。
这金人瞧着竟有几分面熟,好像是之前从张家村狼狈逃窜的那二十来个金兵里的一个,看样子还是个小头目。
这人正是陈玉坤。
那日完颜成康被田宇青击杀后,他带着残存的几个金兵骑上战马,仓皇逃出了张家村。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护送三位公主提前返回上京,如今不仅把公主弄丢了,还折损了将近八成的人马。
要是就这么回去,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死路一条。
由于主要负责人完颜成康已死,残存的金兵小队中就数他官职最高。
为了将功补过,他怂恿手下士兵必须把公主抢回来。
可该怎么抢呢?
他把主意打到了阳谷县头上。
之前他曾路过一次阳谷县。
那时他们第二次南侵还没渡过黄河,他奉命探查渡河路线。
当时他带着不到二十人的侦察小队,阳谷县守军一发现金兵踪迹就急忙上报,紧接着就紧闭城门,足足半个月没敢开门。
区区十几个金兵就把他们吓成那样,陈玉坤对阳谷县会是个什么印象可想而知。
所以,他稍作盘算就带着那二十来个金兵连夜摸进城里,直接闯进县衙,把汪知县一家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