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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书仪耐心等了会儿,耳边便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不着痕迹地收紧缰绳。
下一刻,一只白狐猛然自林间窜出,其后是一匹骏马紧追不舍。
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紧锁着前方那只机敏的白狐,手中弓弦半开,全然没注意到刻意躲在树后角落的冯书仪。
就在他策马掠过林边的刹那,冯书仪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白马如同受惊般,不偏不倚地横撞而出!
“嘶——”
两匹马惊得同时人立而起!
谢长风反应极快,瞬间勒紧缰绳,稳住马儿。
而冯书仪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轻飘飘被甩离马鞍,向后仰倒。
“啊啊啊——”
那一瞬间,她脸上血色尽褪,惊惶失措的眼神下意识地投向谢长风。
谢长风瞳孔微缩,手腕立刻翻转,下一瞬,马鞭便精准地卷住冯书仪的腰,牢牢锁住她的身体,随后运起巧劲儿她放去地上。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等冯书仪反应过来后,暗暗咬牙。
谢长风竟谨慎至此,她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心念电转间,冯书仪一狠心,佯装崴脚,站立不稳之下,竟径直倒去疯起的马蹄下。
“啊啊——”这回她的惊惧全不作假,也的确惊到了谢长风。
他不假思索地收回马鞭,将冯书仪从马蹄之下救出,又因自己的马也在发狂,只能抬腿跳下,一个不察间,冯书仪就撞进了他怀里。
“啊啊——”她脸上满是受惊过度的柔弱,双手紧紧攀上谢长风劲瘦的腰,“你、你做什么?竟惊到了我的马?你想害死我吗?!”
她声音带着毫不作假的颤抖,又掺杂着一丝娇蛮:“还、还敢用鞭子!”
“微臣万死!”谢长风立刻请罪。
早在冯书仪站稳的瞬间,他就想后退避开,可不知她是不是惊吓过度,力气极大,他避不开,便犹豫着要不要抬手推开。
可如此又实在冒犯。
“危机已除,还请侧妃放手。”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疏离,“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请侧妃降罪!”
冯书仪仰起脸,眼眶微红,像只受惊却又倔强的兔子。
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
谢长风微不可察地皱起眉,这回没了顾忌,抬手就要推开她。
此时,冯书仪却率先一步松开他的腰,脸颊通红:“谢长风,你、你放肆!”
谢长风拱手躬身:“微臣该死,但凭侧妃发落!”
“哼!你以为我会饶过你吗?!”冯书仪轻哼一声,狠狠盯着他,似乎在想该怎么处置。
可瞧着瞧着,她语气忽然变得不自然了些:“你……你抬起头来。”
谢长风微微抬头,目光却始终低垂。
“……算了。”
片刻后,冯书仪语气缓和了不少,还带着股少女般的娇憨:“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她又话头一转,颇有些蛮横:“不过你得任我差遣一个月!以赎今日冒犯之罪!”
谢长风微微低头:“微臣该死,请侧妃降罪!”
冯书仪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她的台词明明与那女人不差多少,谢长风为何反应截然不同?
仅因她是有夫之妇?
他谢长风若当真是这等古板忠君之人,何来往昔风流韵事,在原书中又如何能力压群臣,不择手段的坐上首辅之位?!
仅仅因为与他相遇的人不同吗?
她不信!
冯书仪彻底将台词抛之脑后,只一意按照自己既定的人设,娇蛮开口:“我说了不计较就是不计较,再敢多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威胁地扬了扬手里的马鞭。
“侧妃!侧妃您在哪?”外头,童芳如时喊起来,佯装寻人模样。
冯书仪顿时烦躁地皱了皱眉,但目光转向谢长风时,又不自然了一瞬,色厉内荏地警告:“今日之事,你若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小心我不客气!”
她装的凶狠,可狠话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对你不客气”。
经过谢长风时,她刻意停顿一瞬,娇蛮的眼神流转间,竟带出一分微不可查的羞涩与装出来的强势霸道。
对上谢长风眼神的瞬间,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迅速离开了。
冯书仪没有回头,但停留在她背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叫她心中大定。
只要这一面能引起谢长风探寻的兴趣,她就有把握拿下他!
在身影彻底消失前,她佯装脚软,似乎踩空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想要回头去看,转到一半又意识到什么,急忙踉跄着脚步离开。
后方,谢长风目光始终停留在冯书仪消失之处。
素来含笑的眸底并非兴趣,而是若有所思。
冯书仪拼尽全力、在心中预演无数次的演技,的确骗过了他——倘若上回在东宫,他没见过这位冯侧妃,不知其秉性的话。
那时虽只遥遥一见,但对他这种心思缜密又足够了解女子的男人来说,实在不难推敲出冯书仪的性格。
容貌甚至周身气息都十分知书达礼,可能在树下盯着他猛瞧,可见其不遵礼教。
心机颇深——在被他回头扫视时,只慌张一瞬便能立刻稳下心神。
但也正因那慌张一瞬,足以令人窥见其心防不高,意志不坚,一些小心思算计普通人够用,但总能露于真正的聪明人之前。
谢长风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聪明人。
这位冯侧妃强行伪装成与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娇蛮模样,还强行与他纠缠那么久,究竟是为做什么?
若只是为接近他,借以对付崔锦,那实在不值当。
——此时的他还没重要到能叫堂堂东宫侧妃用美人计的地步。
那就是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一个眨眼间,谢长风脑中闪过无数推测,面上却波澜不惊,转身出林。
“公子。”落后不少的侍卫此刻才匆忙赶来,“您——”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白狐,杀了。”声音依旧温润含笑,闲话家常一般。
冯书仪自己找死,他可不乐意殉莫须有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