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爱 050 那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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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肚子疑问,俞凤沉沉睡去,她做了个梦,第一次梦到了娘。

梦里,娘站在彭河边,怒气冲冲盯着她。

“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念书!不是让你想这些没影的事!搅这滩浑水!”

娘陡然拔高嗓门,“俞凤!你真想烂死在这彭荷镇吗?!”

俞凤猛一激灵给吓醒了。

一背冷汗。

天已经大亮了。

俞凤又翻出那张照片,右手拇指悬在按键上,心跳鼓噪清晰,一下一下像要跳出来。

摁下去,就能把这烫手的秘密彻底抹去。

她注视着那两张鬼鬼祟祟的大脸。

很久,很久。

最终。

她还是没有点下删除键。

俞凤默默收好手机,和包装盒分开放,掖在书桌抽屉一堆卷子的最底下。

窗外。

晚春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在窗户上,糊玻璃的旧报纸泛了黄,沾着斑驳雨渍。

俞凤眯眼望向那片光晕。

人各有命。

黄艳玲被抓,那就是她的命。

又过了几天,县看守所会见室。

逼仄不带窗的房间,天花板不高,顶上装着两个监控摄像头,金属桌椅冷冰冰的。

一道铁栅栏将空间一分为二,更显压抑。

“嚯啷”一声铁门响。

黄艳玲被女警带进来,坐在栅栏里的不锈钢椅子上,见到对面人脸,她眼底烦躁更盛。

“我爸呢?他怎么没来?”黄艳玲抢先开口。

从被镇上警察带走那天起,父亲就没有露面,转来县看守所,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居然只派个“牛马”律师来。

羞辱谁呢!

不等律师回答,黄艳玲又抱怨,“赶紧办手续啊!把我捞出去!这破地方脏死了!”

黄家大小姐的体面,随时随地。

她拽了拽身上橘色的制式马甲,捋顺额角凌乱碎发,眼神倨傲中带着不耐烦。

“我不就点了个破沙发嘛!至于把我弄这儿来吗!你知道里头的人都什么来头吗?”

黄艳玲不理解。

栅栏外,马律神情复杂。

点了个沙发?

警方明明说的是“重大火灾”。

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警觉,然而情势所迫,一时竟没空细想,只得先压下怀疑。

大小姐好像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马律抬手拽松领带,“艳玲,你听我说,先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黄艳玲一拍椅子扶手。

旁边女警官立时警觉。

“……”

皮肤压制。

黄艳玲撇撇嘴重新坐好。

“你听我说,”马律上身前倾,声调沉而稳,“知道你出事,黄总他非常着急。”

“但是——他现在人被省上环保督察组按在会议上,暂时抽不开身。”

他是黄继侠的私人律师,不属于“宏泰”体系,平时专管黄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职业救火,专业善后。

来看守所前,黄继侠特别交代,一定不能刺激黄艳玲,一定先问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有黄家兜底。

话音未落。

黄艳玲翻个白眼,“环保关他什么事?还能比我重要?”

“哎呀我不管!那你快点办呗,不就是赔点钱嘛,多少钱我爸给不起?”

马律眉头紧锁,“问题不是钱。”

“……那是什么!”黄艳玲不屑抱臂。

“艳玲……你闯大祸了!”马律声线比先前多了冷峻,“KTV发生闪爆,大火,现在警方确认,死了四个人!”

最后一句他几乎咬着牙克制。

“什么东西?”黄艳玲皱眉一怔。

刚想站起来,却发现动不了,然后手腕不受控制地抖,牙齿打颤,脚底血液一秒直冲脑顶,“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四个?怎么会死?”黄艳玲难以置信吞咽口水。

她走的时候火还没烧起来。

而且,她专门挑了间烟感灵敏的。

那几天她心情不好,去美国不能再拖,她为了多留一段时间,清明时,鼓动父亲修葺娘娘庙,她好拜完祖先再走。

结果,一张机票甩在眼前。

她真不想背井离乡。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打算闹出点小动静,吓唬父亲,好让他知道她不想走的决心。

然后再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他妥协。

美国就不用去了。

她把那破沙发点着就走了。

怎么会死人。

被带走那天,警察什么都没说,她也挺纳闷,好好的为什么又突然提转到看守所。

等等!

“什么闪爆?”黄艳玲脸色惨白。

事情完全超出了她预料。

着火就着火,为什么会闪爆。

闻言,马律摇摇头,余光瞥了眼站在角落的女警官,沉声轻咳,“艳玲,这回不一样。”

他替黄家善后这么多年,黄艳玲砸过人飙过车,回回都是黄继侠一句话摆平。

然而。

这一回没那么容易搞定了。

“省上督察组的事,明显是冲咱们来的,你父亲现在也是孤军奋战。”

他艰难措辞,不敢刺激她。

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山雨欲来。

黄家现在就是一滩烂泥。

以往的那些关系,都怕引火烧身,别说见一面,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你父亲也很难,他应付检查,还拼了命地想捞你,但又不敢动作太大,怕反而害了你,也害了他自己。”

马律的意思很明确。

要紧时刻,黄继侠怎么可能不救他的宝贝女儿,他是尽力却无力回天。

所有渠道一夕之间都被堵死了。

“……”

黄艳玲吓傻了,半晌说不出话。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什么都别认,什么都别说,现在唯一希望,是往‘意外’上靠。”

“但是——这死了人……”

马律深呼吸,眼里的无奈真真切切,“他说,爸爸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但是……”

“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你要有心理准备。”

“在里面,别惹事,照顾好自己,外面的事,交给我们。”

黄家在努力,可希望渺茫。

一听这话,黄艳玲崩溃了,她不再是大小姐,也不关心体面,吓得眼泪鼻涕横流。

“马叔……我害怕……我不想……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我要我爸……”

她语无伦次地哭。

“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不是我……我不想坐牢……我去美国……”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黄艳玲面如死灰。

这时,警官提醒会见时间到了。

看她慌乱又无助,马律心有不忍。

“……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黄总那边有任何进展,我马上再来告诉你。”

走出县看守所,马律心情沉重。

回程车上途中,他问司机要了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呛得不抽烟的他一阵咳嗽。

轿车驶过娘娘庙门前,地上香烛纸钱被卷得飞起来,半空中打着旋。

淡蓝色烟雾中,马律又抽一口,憋住咳。

大厦将顷啊。

黄家被关系网抛弃,只是个开始。

追查废料倾倒,KTV大火,还有那个人间蒸发的俞八和他手里的“证据”。

内忧外患,像走入一个死局。

不知道何处才是生门。

嗡嗡。

电脑包外侧,手机振动,短信提示音低低响了一声。

助理消息:【有人接了那20万悬赏。】

马律指尖一紧,【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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