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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穷奇之谋
淮南，城西，偏僻宅院。
墨离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密室里，那个叛徒尚有余温的尸体倒在地上，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愕。
突然，他身前那尊扭曲的凶兽雕像，双眼红光一闪。
一股阴冷的意志从雕像中弥漫开来。那具尸体上凭空燃起黑色火焰，连闷哼都未发出，就在无声中化为一撮飞灰，被门缝灌入的夜风吹散。
连魂魄都被吞噬干净。
对于失败的废物，曜渊没有兴趣让他留下一具全尸。
阴冷、暴虐的意识在密室中翻涌。
曜渊很不悦。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它积攒了数千年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一个棋子死了，无所谓。这种江湖败类，它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化骨玄音”被破，却是实实在在打了它的脸。
那是它从上古记忆中剥离出的法则之力，专门用来污秽生灵的神魂。凡人之躯，触之即死，神仙难救。
可那个叫姜知雪的小女孩，竟然只用一首不成调的摇篮曲，就将它的力量化解了。
那纯粹的金色力量，让它本能地感到厌恶和恐惧。
“锦鲤玲珑心”……
曜渊的意识中，翻涌着古老的记忆。
这种命格，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
这是气运的集合体，是天道的宠儿。常规的阴谋诡计，在这种人面前就是个笑话。
你设下一个陷阱，她会因为鞋带断了而恰好避开。
你派出一个刺客，刺客会因为半路拉肚子而任务失败。
所有的恶意和算计，都会被各种巧合化解，甚至转化为对方的养分。
这次也是，它本想借王主簿之事，搅乱淮南官场，给秦策添堵。
结果呢？
姜知雪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名声大噪，被冠以“福星”之名，无形中帮将军府在淮南立威，聚拢了人心。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宿主，你这次赚大了！那个王主簿全家上下提供的功德金光，都快赶上你之前攒的一个月了！】
【吸溜吸溜，好香，好纯粹的愿力！】
脑海中，朗轩贪婪又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在昨天。
曜渊的意识波动剧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打小闹，只会给对方送人头，送经验。
既然常规手段没用，那就用非常规的。
既然巧合无法避免，那就策划一个大到任何巧合都无法逆转的阳谋！
它要一击必杀！
曜渊的恶意涌出，淹没了整个密室。
角落里，一个被捆绑的江湖人突然浑身抽搐，双目翻白，嘴里不受控制地吐露信息。
他是曜渊留下的另一个情报来源。
“……承恩侯府……药王谷……王姻姻……”
断断续续的词语，从那人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曜渊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
它的信息库开始运转，无数记忆碎片被拼接、整理。
药王谷。
一个亦正亦邪的隐世门派，以医毒闻名于世。
承恩侯府。
姜知雪的仇家。
王姻姻。
药王谷的弃徒，医毒双绝，性格孤高。最关键的是，她的师门曾受过承恩侯夫人的恩惠，因此她从小听到的，就是将军府如何嚣张，承恩侯府如何贤良。
一个绝佳的棋子。
一个自带偏见，立场分明，还拥有顶尖医毒之术的棋子！
曜渊的意识中，一个恶毒的计划开始成型。
它要利用王姻姻的医术。
更要利用王姻姻的偏见。
它要为姜知雪设下一个局，一个让她自己把致命的毒药，当成救命的解药，亲手喂给最亲近之人的局！
“嘿……嘿嘿嘿……”
无声的冷笑在密室中回荡。
首先，要让王姻姻“顺理成章”地来到淮南。
曜渊的邪念一动，一缕黑气从祭坛雕像上飘出，穿过墙壁，融入手臂粗的井绳，沉入水井，再顺着地下的暗流，向着城中扩散。
这不是剧毒，而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瘟疫之源。
它会让人生病，但不会立刻要人命，只会造成不大不小的混乱。
然后，是关键的“引子”。
曜渊又分化出本源邪气，将其与十几种阴寒毒草的药性融合，调配出一种全新的奇毒。
这种毒的解法，只有一种。
以毒攻毒。
而能够配出这种解药的人，遍数天下，除了它自己，便只有那个精通毒理的药王谷弃徒——王姻姻。
它要逼着将军府，亲自去把这把刀给请回来！
计划的框架已经搭好，现在，只剩下最关键的一环。
选择一个“祭品”。
一个能让姜知雪方寸大乱，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的人。
曜渊的邪念覆盖了整个将军府。
它掠过秦策和姜氏的院子，那里的铁血煞气和雍容气度让它不适。它掠过谢司筠的院子，那股死寂中混杂的恨意，让它也感到不安。这个废人，不简单。
最后，它的“视线”，落在了姜知雪的院子里。
此时的姜知雪，正和她的堂妹秦婉，一起在院子里翻看一本话本子。
秦婉比姜知雪小两岁，正是活泼的年纪，一头乌发梳成两个丫髻，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知雪姐姐，这个故事好没意思呀，又是书生和小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秦婉拉着姜知雪的袖子撒娇。
“外面太阳大，等傍晚我们再出去。”姜知雪摸了摸她的头，耐心地哄着。
【出去玩？好啊好啊！去城南那家新开的福源记，我闻到他们家的酱肘子味儿了！宿主，快去！】朗轩在姜知雪脑子里怂恿。
姜知雪：“……”
这个吃货。
“姐姐，我保证，就在府里转转，不去外面！”秦婉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看着堂妹期盼的样子，姜知雪心一软，点了点头。
“好吧，但不能跑远。”
“好耶！”
秦婉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就跑了出去。
暗中，曜渊的意识锁定了那个身影。
就是她了。
将军府的二小姐，秦策的亲侄女，姜知雪最疼爱的堂妹。
这个分量，足够了。
它的邪念悄无声息地跟上了秦婉。
秦婉在花园里追了一会儿蝴蝶，觉得无趣，眼珠一转，便偷偷从后花园的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
她要去后山探险！
她早就听说后山有好多好玩的，还有甜甜的野果子！
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一缕黑气已附着在她裙角的蝴蝶绣样上。
后山。
秦婉很快就找到了一片野果丛。
那果子红艳艳的，散发着甜香。
曜渊的意识“注视”着。
它没有直接给果子下毒，那太低级了。
它用邪气，催化了果林旁边一株不起眼的毒草。毒草的花粉，随着微风，落在了那些野果上。
无色，无味。
秦婉哪里懂得这些，看到漂亮的果子，早就馋了。她摘下一颗，用袖子擦了擦，便放进了嘴里。
“哇，好甜！”
女孩惊喜地睁大眼睛，然后一颗接一颗地摘着吃。
暗处，曜渊的意识发出无声的狞笑。
鱼儿，上钩了。
秦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嘴里还留着野果的甜香。她正想再摘几颗带回去给知雪姐姐尝尝，一阵眩晕却攫住了她。
天地在她眼前旋转，耳边嗡嗡作响。
“姐姐……”
她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手脚发软，一股寒意从腹中升起，迅速蔓延全身，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手中的竹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颗刚摘下的红果滚了出来。
秦婉身子一晃，软倒在草丛里，意识迅速下沉。
不远处，一个奉命寻找二小姐的亲卫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风中，传来了一声器物落地的轻响。
他拨开半人高的草丛，循声走去，脸色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