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梅抬起眼,目光扫过还傻愣愣站在那里的郑明礼:“明礼,还杵着干什么?带人坐下!”
这话一出,不光郑明礼,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郑明礼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他……他没听错吧?
妈……妈让他带王芳坐下?
郑爱国悄悄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都下去了。
郑湘文看着自家三弟那呆头鹅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一把拉过王芳的手,脸上真心实意地笑着:“来,王芳,坐我边上!别理他那个木头脑袋!”
她把王芳按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拿起公筷就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快尝尝,今天这菜做得地道!”
谢冬梅斜睨了郑明礼一眼,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懒得再管,自顾自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顾维和陈老身上。
“顾维,陈老,”谢冬梅举起杯,声音清朗,“今天这事,要不是您二位,我谢冬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唱不成这出戏。顾维你出人出场地,还帮我请来了报社的记者同志,这份情我记下了。”
她顿了顿,又转向陈老,微微躬身:“陈老,您请来的这几位评委,都是中医界的泰山北斗,有他们坐镇,这场比试才算名正言顺,有说服力。这份恩我也记下了。我谢冬梅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人,这杯酒我干了,您二位随意!”
说罢,她仰头就把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顾维笑着摆摆手,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谢大夫客气了,你这是有实力,我们只是顺水推舟。”
陈老也呵呵一笑,呷了口酒:“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我们不过是做了个见证人罢了。”
几人客套着,包间里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角落里,陈砚君一直没怎么说话,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顾维,像是在找什么机会。
陈老和谢冬梅聊起了‘神枢九针’的细节,顾维正好有了个空档。
陈砚君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凑了过去,姿态放得很低:“顾总。”
顾维瞥了他一眼,这人他有印象,是陈老的小儿子。
他还在邹家村替谢冬梅挡过刀子,是个狠角色。
“陈砚君是吧?我知道你。”顾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陈砚君脸上挤出一个笑:“顾总,久仰大名。”
顾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小子不错,替谢大夫挡刀子,够种!”
陈砚君心里一紧,赶紧说道:“谢大夫是我爸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顾维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么巧,谢大夫也是我爸的救命恩人。”
陈砚君听到这话,顺着杆子往上爬,露出一副找到知音的激动模样:“原来顾总也是性情中人!我就知道,能干出这么大事业的人,心里头肯定装着一份大情义!”
他眼睛紧紧盯着顾维的反应。
顾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性情归性情,生意归生意。”
陈砚君心里一紧,知道眼前这人是人精,来不得半点虚的。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把姿态放得更低,带着几分落魄和真诚说道:“顾总说的是。不瞒您说,我之前跟着豹哥混,在邹家村那次,也是打着他的旗号……”
他苦笑一声:“这次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算是想明白了。打打杀杀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像顾总您这样,做点正经生意,才能堂堂正正地活个人样。”
顾维抬眼瞥了他一下,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每一声都像敲在陈砚君的心上。
“哦?你想做什么生意?”
陈砚君精神一振,知道戏肉来了,连忙凑近了些:“顾总,我手底下有帮兄弟,都是敢打敢拼的。您生意做得那么大,工地上、运输上,总有些难缠的人和事……我们不要名分,只要您给口饭吃,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绝不给您添半点麻烦!”
他这话里的意思,顾维一听就懂了。
这是想给他当手套,处理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
顾维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却没有立刻答应。
陈砚君见状,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豹哥那边已经放了话,要不是看在他能跟顾维搭上线的份上,早就按‘会法’处置他。
那滋味,他想都不敢想。
要是搭不上顾维这条船,他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就在他后背冷汗涔涔的时候,顾维终于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
“下个礼拜三,上午九点,到我公司来一趟。”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陈砚君听来不啻于天籁之音。
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顾总,我一定到!”
顾维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头又跟陈老聊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一提。
陈砚君识趣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却让他感到刚刚与顾维的对话无比的真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顿庆功宴也到了尾声。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王芳准备跟着人群一起道别时,谢冬梅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芳。”
王芳脚步一顿,连忙回过头,有些拘谨地看着她:“谢阿姨。”
谢冬梅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语气平淡却清晰:“有空了,就上家里来坐坐。”
一向沉稳的郑爱国,惊讶地看向自家老婆子。
这……这就同意了?之前不是还嫌弃人家嫌弃得要死吗?
郑明礼整个人都傻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妈,才结结巴巴地问:“妈……您,您是说真的?”
谢冬梅懒得理他,只是看着王芳。
王芳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怦怦乱跳。
她不是**,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代表着,她得到了郑家最难攻克的那座堡垒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