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钢笔礼盒。
郑思瑶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谢冬梅,又偷偷瞟了一眼陈老。
陈老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爱又疼,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
得了首肯,郑思瑶这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物,低着头,声音细细的。
“谢谢……砚君哥。”
那声‘砚君哥’叫得脆生生的,像山泉水滴在石头上,清凌凌的。
陈砚君听得心头一颤,整个人都舒坦了,感觉骨头都轻了三两,脸上那点不自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咧到耳根的笑。
陈老高兴得满面红光,一挥手。
“走!今天我老头子高兴!上市里最好的馆子,我请客!给咱们思瑶好好庆贺庆贺!”
“陈老,”谢冬梅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伸手虚扶了一下陈砚君的胳膊,话却是对着陈老说的,“砚君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从这儿到市中心,一路颠过去,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骨又得散架了。”
陈砚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苦笑:“爸,谢大夫说得对,我就在家附近吃点就行,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强。”
陈老瞪了儿子一眼,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心疼,只能退了一步:“行行行,都听你们的。那就去前头街口的饭店,那儿的师傅手艺也还行。”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回屋,不多时,手里就拎着一瓶没贴标签的白瓷瓶出来了,献宝似的晃了晃:“馆子里的酒水不好,我带了自己泡的药酒,正好给你们尝尝!”
“爱国,”谢冬梅没理会陈老那点小心思,扭头对丈夫说,“用陈老家的电话,往沈青川那打个电话,让湘文和明成忙完就回来吃饭。”
两小时后,饭店的包间里,七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菜刚上齐,陈老就迫不及待地拧开了他的宝贝酒瓶,一股醇厚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来来,都满上!今天高兴!”他拿起酒盅,就要先给郑思瑶倒酒。
郑思瑶吓得连连摆手。
谢冬梅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陈老的酒瓶:“陈老,您忘了我跟您说的了?最多一小杯,三钱的量,不能再多了。”
“就一杯?”陈老眼睛一瞪,吹胡子道,“你这丫头,比我家的老婆子管得还严!我这可是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也得看怎么喝。”谢冬梅不为所动,从他手里拿过酒瓶,亲自给他倒了浅浅的一小杯,然后就把瓶子放到了自己手边,谁也别想再碰。
陈老看着那点酒,咂了咂嘴,一脸的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谢冬梅这是为他好,只能端起酒杯,对着郑思瑶举了举:“行吧,听谢大夫的。来,思瑶,好孩子,干爸以茶代酒,祝你前程似锦!”
郑思瑶连忙站起来,端着面前的橘子汽水,眼眶又有些发热:“谢谢干爸。”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陈老拉着郑爱国,非要听他讲过去乡下种地的事,郑明成在一旁插科打诨,把陈砚君逗得笑个不停,郑湘文则安静地坐着,时不时给妹妹郑思瑶夹菜。
阳光从窗户里溜进来,给这温馨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酒足饭饱,溜达着往回走。
路过一个巷口时,谢冬梅停下了脚步。
“好了,我们就到这儿吧。”谢冬梅转身,对着小儿子和刚认回来的女儿说。
“明成,你跟思瑶,送陈老和砚君哥回去。路上走慢点,看着脚下。”
郑明成吊儿郎当地一抬手:“知道了妈,保证完成任务!”
他冲着陈老他们挤挤眼,扶着还有些虚浮的陈砚君,郑思瑶则乖巧地跟在陈老身边,四人慢慢朝巷子另一头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谢冬梅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黑漆大门。
“进来吧。”
谢冬梅走进堂屋,拉亮了电灯,昏黄的灯光瞬间洒满了整个小院。
她坐到一张八仙桌旁看向大女儿:“湘文,你那边的药材铺子,最近怎么样?”
郑湘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比之前在饭桌上要放松许多:“挺好的,妈。我以前……真是小看沈青川了。”
“哦?”谢冬梅挑了挑眉。
“他不是不会做生意,”郑湘文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像是佩服,又像是惋惜,“是那些人情世故、投机倒把的套路,他都门儿清。我跟他跑了几趟药材市场,看他跟那些人精打交道,我才明白,他是看透了觉得没意思,才懒得去争。”
她顿了顿,眼里慢慢亮起了光:“这段时间跟着他,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谢冬梅静静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就好。”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等市里医馆的架子搭起来,我再抽空去看看铺面,找个大点的仓库。咱们这药材生意,要做就做大。”
“妈,我有个想法。”郑湘文立刻接话,似乎已经思考了很久,“我觉得咱们不能只等着外地的药商上门来收。咱们镇和隔壁镇的供销社、还有市里的几家国营药厂,我都去打听了一下,他们对一些稀缺药材的需求量很大,给的价钱也公道。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咱们就不愁销路了。”
谢冬梅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
这丫头,以前看着闷声不响,逆来顺受的,没想到离了个婚,倒把脑子给离活泛了。
在生意上,还真有点道道。
就在这时,郑明成和郑思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哎哟喂,可算回来了!”郑明成一**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陈老喝了酒,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拉着我聊了半天他们年轻时候打仗的事儿,差点回不来!”
郑思瑶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温馨的小院,小声问:“妈,这就是咱们在市里的家吗?”
“嗯,一个落脚的地方。”谢冬梅看着她,目光温和了许多,“不大,就这四间房,收拾得还算干净。今天太晚了,就不回镇上了。”
她站起身,安排道:“思瑶,你跟你大姐睡一间。”
“好。”郑思瑶乖巧地点头,跟着郑湘文走向屋子。
郑湘文推**门,看着里头那张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木板床,她扭头对跟进来的郑思瑶挤出一个笑:“思瑶,今晚就委屈你跟我挤一挤了。”
郑思瑶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委屈,姐。能跟姐姐睡,我高兴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