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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锦绣阁
指尖捏着那块深褐色的木屑,那清苦中透着一丝诡异甜香的气息,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沈清辞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这味道……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分明就是前世那杯赐死她的鸩酒里,所蕴含的独特毒息!
为何……为何会出现在睿王马车上?还沾染在一块木屑上?
是他不慎沾染?还是……他本身就在使用或者接触这种毒物?联想到他方才那突如其来的、痛苦万分的病发状态,以及他服下的那颗赤红色药丸……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沈清辞的脑海!
难道睿王萧执,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叔,也身中与那杯鸩酒同源的奇毒?!所以他才会那般病弱,所以他才会需要服用那种诡异的丹药暂时压制?!
那这毒……从何而来?与当年毒杀她的是否同一来源?他是否知道这毒的来历?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心乱如麻。刚刚才与对方达成合**议,转眼就发现了可能与自身死亡密切相关的线索,这让她如何能平静?
她站在幽静的巷口,半晌未动,直到傍晚的凉风吹得她一个激灵,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行,不能在此久留。无论真相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回府,处理好那把淬毒**,再从长计议。
她将那块小小的木屑用帕子小心包好,放入袖中深处,这才快步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场景转换:锦绣阁)
回到锦绣阁时,天色已近黄昏。
小蝉和秋纹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门口来回踱步。一见沈清辞安然无恙地回来,两人立刻扑了上来,眼眶都红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们了!”小蝉拉着她的衣袖,上下打量,生怕她少了根头发。
“小姐,睿王他没有为难您吧?”秋纹则更沉稳些,但眼中的担忧同样浓烈。
“我没事。”沈清辞摇摇头,快步走进院内,吩咐道,“秋纹,去取一个密封性最好的紫檀木盒来,再备些生石灰粉。小蝉,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见她神色凝重,两个丫鬟不敢多问,立刻依言行事。
很快,东西备齐。沈清辞屏退左右,独自在内室,先将那淬毒的**取出,小心翼翼地用睿王给的白玉瓷瓶中的药丸溶水浸泡。果然,不过半个时辰,那浓郁的“相思缠”异香便渐渐消散,**恢复了寻常铁器的冰冷光泽,只是锋刃依旧泛着幽蓝,显是毒性已渗入材质,但已无法通过空气传播。
她将处理好的**放入铺满生石灰的紫檀盒中,锁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那块可能关联着鸩毒的木屑,她则用另一只更小的密封银盒装好,藏在妆匣最底层的暗格中。这件事,她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身边最亲近的丫鬟。
刚刚处理完这一切,外间便传来小蝉刻意提高的、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小姐!秋纹姐姐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沈清辞定了定神,走出内室:“进来。”
秋纹快步进来,脸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小姐,您猜怎么着?含芳院那边,柳姨娘和二小姐……好像又憋着坏呢!”
“哦?”沈清辞在窗边榻上坐下,端起一杯温茶,“她们又被禁足着,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就是因为被禁足,才更折腾呢!”秋纹凑近了,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又几分好笑,“听说二小姐回去后哭了半晌,后来不知怎的,又和柳姨娘关起门来嘀嘀咕咕老半天。下午的时候,竟打发人去找府里的旧仆,偷偷打听当年伺候过已故老太君的一位老嬷嬷的地址,说是……说是想请教一些古老的绣样和调香方子,好在禁足期间静静心,抄完《女诫》。”
“请教绣样和调香方子?”沈清辞黛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冷嘲。沈清婉会有这份“静心”?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这借口找得未免太蹩脚。
“奴婢也觉得奇怪,”秋纹继续道,“就让相熟的丫鬟多留意了一下。结果您猜怎么着?她们打听的那位钱嬷嬷,早年确实在老太君院里伺候过梳头和香料,但最出名的不是她的手艺,而是她……她年轻时曾在宫里当过一段时间的粗使宫女,据说知道不少前朝后宫里的……阴私秘闻和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沈清辞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前朝后宫?阴私秘闻?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姨娘母女在这种时候,偷偷打听这样一个嬷嬷,绝对没安好心!她们是想学些什么阴毒法子来对付自己?还是想挖掘什么陈年旧事,作为反击的武器?
“可知那钱嬷嬷现在何处?”沈清辞问道。
“听说早就放出府了,好像就住在南城鸽子巷那边,具体哪家就不太清楚了。”秋纹回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派人去……”
“不必。”沈清辞放下茶盏,眸光微冷,“派人盯着含芳院的动静即可,看看她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至于那位钱嬷嬷……暂时不必打草惊蛇。”
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女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或许,还能从她们的动作中,顺藤摸瓜,找到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是。”秋纹应下。
这时,小蝉也溜了进来,神秘兮兮地补充道:“小姐,还有呢!含芳院今日的晚饭,非要吃什么‘白玉霜方糕’,就是那种特别甜腻、需要用很多糖和油才能做成的点心!厨房的妈妈说没有,她们竟自己掏钱让小丫鬟偷偷出去买!您说,都被禁足了还这么讲究,是不是又想作妖?”
白玉霜方糕?沈清辞心中微微一动。这种糕点并非京中常见,制作繁复,极其甜腻,一般只有某些南方籍贯的官员家眷才会喜好。柳姨娘是北方人,沈清婉也向来不嗜甜,为何突然点名要吃这个?
是她们真的突然转了口味?还是……这糕点本身,另有用处?
比如,用来遮掩某些药物本身的气味?或者,用来作为传递某种信息的暗号?
沈清辞觉得自已可能想得有点多,但经历过前世今生种种,她不得不对那对母女的任何异常举动都抱有最高警惕。
“让厨房盯着点,看看她们最后到底吃了没有,吃了多少。”沈清辞吩咐道,“另外,近日府中采买进出,尤其是往含芳院送东西的,都让林妈**人仔细核查一番。”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道。
处理完这些琐事,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锦绣阁内点起了灯烛,晕黄的光线笼罩着一室静谧,却驱不散沈清辞心头的重重迷雾。
睿王的毒……迦楼罗影的追杀……柳姨娘母女的暗中小动作……还有那块带着鸩酒气息的木屑……
这一切,如同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网,将她牢牢罩在其中。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却久久未能落笔。她需要理清思绪,需要找到这一切背后的那根线头。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守门婆子恭敬的问安声:
“国公爷万福!”
父亲回来了?
沈清辞一愣,这个时辰,父亲通常还在衙门或者书房处理公务,怎会突然来她的锦绣阁?
她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迎了出去。
果然,只见镇国公沈巍穿着一身尚未换下的朝服,面色沉凝,大步走了进来。他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怒意和忧虑。
“父亲。”沈清辞上前行礼,“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沈巍摆摆手,目光扫过殿内,沉声道:“你们都先下去。”
秋纹和小蝉见状,不敢多留,连忙行礼退下,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烛火跳跃,映照着沈巍凝重无比的脸庞。
“辞儿,”沈巍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今日赏花宴之事,为父都听说了。”
沈清辞心下一紧,垂眸道:“女儿无能,未能及时化解冲突,致使府中蒙羞,请父亲责罚。”
“不关你的事!”沈巍猛地一挥手,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是那王家女儿不知礼数,言行无状!还有三殿下……他实在是……”他似乎想说什么重话,但终究碍于身份忍住了,只是脸色更加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复杂和心疼:“为父生气的是,你竟被卷入这等是非之中!还有今日回府途中遇袭之事……林妈妈都跟为父说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刺杀我国公府的嫡女!真是无法无天!”
原来父亲已知晓遇刺之事。想必是林妈妈见她久未归,又听闻了巷中出事(武侯处理现场总会留下痕迹),心中不安,才禀报了父亲。
“女儿无恙,父亲不必过于忧心。”沈清辞轻声安慰道。
“无恙?一次无恙,两次无恙,那第三次第四次呢?!”沈巍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后怕和决绝,“辞儿,这京城……怕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有些人,有些事,为父虽不愿你卷入,但如今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看向沈清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为父思来想去,或许……或许提前为你定下一门婚事,找一个足够分量的婆家,才能更好地护你周全!”
沈清辞心中猛地一跳!父亲竟然也在此时提到了婚事?!
她强作镇定,问道:“父亲……心中可有人选?”
沈巍沉吟片刻,眉头紧锁,似乎极为难以抉择:“几家王府公府,为父都有考量。安国公世子敦厚,但其家族式微;康郡王世子倒是得圣上喜爱,但其母妃……罢了,还需从长计议……”
他似乎并未考虑睿王。也是,一个“病弱将死”的闲散王爷,在任何人看来,都绝非良配。
沈清辞正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地探探父亲对睿王的态度,却听沈巍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
“不过,在议亲之前,有一件事,为父必须提醒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辞,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
“离睿王萧执远一点。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接近你,都绝非良善。此人……深不可测,且其身染恶疾,恐非长寿之相,更牵扯诸多宫廷禁忌秘辛。与他沾上关系,绝非幸事!”
父亲竟然如此严厉地警告她远离睿王!他口中的“宫廷禁忌秘辛”指的是什么?是否与那鸩毒木屑有关?父亲对睿王的了解到底有多少?而就在父亲提出要为她择婿护她周全的当口,睿王那边的“联系”又会何时到来?父命与复仇之路,她将如何抉择?新的波澜,已在家庭内部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