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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用数据来为自己的选择辩护,因为最大的、反证的数据,就是小舟的“存在”本身。
“概率……”小舟的电子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妙的、嘲讽的波动,“我的死亡,就是你的……更新吗,阿哲?”
“……为……什……么……”
屏幕里,小舟的影像向前“走”了一步,面孔因信号的干扰而扭曲抽搐,但那双眼睛里的空洞和痛苦却穿透了一切虚拟与现实:
“……死掉的……是我……”
“……活下来的……是你……”
“……阿哲……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阿哲的灵魂深处。
小舟的影像猛地抬手,指向屏幕之外,指向阿哲:
“……你用我的命……付了你的门票……阿哲……”
“……现在……你好好活着了吗……?”
“……看着我……回答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有小舟的,有那些被吞噬的流浪者的,有所有痛苦数据的嘶吼。
“啊!!!”
阿哲精神彻底瓦解的尖叫和痛哭。
他信仰的、赖以生存的技术理性世界,在他最好的朋友用生命写就的“错误代码”面前,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虚无主义的深渊。
也就在这一刻,阿哲崩溃造成的情绪能量真空,以及小舟完成“审计”后那片刻的绝对静止,为许砚创造了完美的时机!
“就是现在!”许砚将自己的意志与混合符文、与相机彻底连接!
陈知微口念安魂秘咒,镇魂铃发出前所未有的清音,硬生生在这数字地狱中撑开一片空间。
就在这时,阿哲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像是被什么刺进眼球,整个人几乎跪下去。
“它们……它们在读取我!”
他额头青筋暴起,盯着那片奔涌的数据海,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那些残渣不是被收容,而是在……重新记我!”
短短几秒,他的反应像是打断了整个仪式,令压抑的节奏猛然一顿。
许砚心头一紧,他意识到:如果迟疑,连阿哲都可能被剥走。
他发出敕令,既是超度,也是警告:
“形散为码,意消于流,万物终归寂灭!”
“然此间痕,此间痛,此间问,不容抹去!”
“今以数据为棺,静默为墓,予尔安眠,封存此证!”
“引路!归档!”
仿佛无形的堤坝被轰然掘开!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操作,而是一种数字时代的“礼”。
是给予逝者的尊严,是对“存在过”这一事实的尊重,是防止历史被篡改、悲剧被抹去的保障。
那庞大的、嘶吼的数据风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混合了解脱与不甘的哀鸣,最终如同找到了归墟的洪水,被实验室深处那座庞大的、沉默的离线磁带库疯狂地吸入!
机械臂高速运转的嗡鸣声压过了一切噪音,将无尽的痛苦与破碎的意识,写入一盘盘漆黑的、冰冷的磁带中,永世封存。
机械嗡鸣声是最后的安魂曲。
屏幕上,小舟那质问的影像开始变淡,那双充满痛苦和不解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终于缓缓闭上。
一个干净、稚拙、却遥远无比的笑脸,最后浮现了一瞬。
许砚怔怔地看着。
仿佛那记忆、那所有的痛苦与挣扎,终于找到了永恒的寂静,沉沉安眠。
他缓缓站直身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精神与肉体都像是被彻底掏空。
身后,阿哲的声音很久才再次响起,异常的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
“……结束了?”
“嗯。”许砚疲惫地应了一声。
“……谢谢。”
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封装严密的黑色芯片,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屈指一弹。
那枚芯片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许砚脚边。
“**加密终端卡槽就行。”阿哲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不是完整的‘魂魄存档与剥离’……是项目早期……关于‘意识锚点’的基础理论和强化框架……”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或许……能帮你……在你彻底迷失之前……钉得更牢一点。”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等许砚的任何回应。
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窒息。
许砚弯腰,捡起那枚冰冷的芯片。
它很小,却重得惊人。
这不是一份慷慨的赠礼,它更像是一份来自深渊的、沾着血污的忏悔录,一份扭曲的赎罪券。
是阿哲在自身信仰崩塌的废墟里,所能挖出的、唯一一点或许还带着一丝“人性”温度的东西。
它无法挽回小舟,但它或许……能帮许砚不至于变成下一个。
陈知微走上前,担忧地看着许砚和他手中的芯片。
许砚沉默地将芯片握紧,冰冷的边缘硌在他的掌心。
这座刚刚落成的数据坟墓,是上一个悲剧的终点。
他们见证了一场因野心与偏执而生的悲剧,并为其中最痛苦的一个碎片,举行了最安静的葬礼。
这种死亡,比任何鬼怪的扑杀都更令人感到震撼与虚无。
正要转身离开时——
“嘀。”
最底层的一枚磁带指示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幽绿色的光点,在死寂中格外刺眼。
紧接着,那绿光猛地一跳,迅速转为一种不祥的、刺目的猩红色!
主控屏幕上,乱码般的字符疯狂滚动,最终,猛地定格成两个清晰无比的汉字:
“记得。”
数据备份中心的死寂被甩在身后,却像一种无形的数据残渣,黏连在意识深处,持续释放着冰冷的、非人的低频噪音。
回到“遗忘照相馆”,那盏长明灯温暖的光晕似乎也无法彻底驱散这份源于数字深渊的寒意。
许砚站在暗房的红灯下,缓缓扯开衣领。
镜子里,右肩上那青黑色的手印比昨日更加清晰深刻,五指轮廓狰狞盘结,仿佛正缓慢地向下扎根,要将他牢牢锁死在这具皮囊里。
指尖触碰,是刺入灵魂的冰冷,更伴随着一种细微的、源自内部的新型啃噬感。
不再是纯粹的阴冷,而是带上了某种精准、高效的数字特性,如同无数微小的代码在同步解析、同化着他的生命信号。
它正在进化。
以那些吞噬的数据痛苦为养料,加速适应着这个时代。
这清晰地印证了阿哲那疯狂的“淬火”理论。
也再次确立了许砚生存的残酷逻辑:
他必须不断地去寻找更强大、更特异的“饲料”,主动投身于更危险的灵异事件之中,不是为了战胜,仅仅是为了喂养肩头这头逐渐苏醒的凶兽,以延缓那最终被彻底吞噬的命运。
这是一场绝望的赛跑,而他奔跑的唯一方向,是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今天中元节,半夜看许砚捉鬼的也是胆子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