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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公主的忏悔
“不…”姬骄阳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是既定的事实，我又何必来问你呢？”
应阮诧异，放下手中的茶水：“公主何出此言？”
姬骄阳抬头看着应阮，但是目光又好像没有落到实处，她轻声道：“我配不上公主之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蛮横霸道，是燕国最尊贵的嫡公主，可当到了为国和亲时，我才发现我自己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怕死。”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背挺得直，但看起来是那样的绝望、消沉，就像深陷沼泽之人。
“我也怕的…”应阮缓缓开口，“谁能不怕呢？可是公主，我没有选择的资格。”
应阮不知她对自己说这些是何用意，是在忏悔吗？可这一切已经太晚了，她对自己的伤害，不是轻飘飘几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
“是我害了你…我一直在害你…”姬骄阳不敢再去看她。
应阮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害了我，害了我好多次，伤我血肉，辱我名节，还想用卑劣的手段抢我丈夫…但导致我替你和亲的罪魁祸首，倒也不是你。”
虽然从她和亲回来后，姬骄阳算得上帮了她几次，但是这些相较于她之前对自己的欺凌，远远比不上。
可在顶替和亲这件事上，姬骄阳倒还真算不上是凶手。
在国难面前，她们都是牺牲品。
应阮明白，姬骄阳只是怕死，可谁都怕死。她希望姬骄阳能认清自己的错误，但也不是所有错误都要认。
她能从姬骄阳惨白的脸色何眼下脂粉也遮不住的淤青看出来，她虽然没有去和亲，但是心却一直在磨损。
“抢你丈夫…”姬骄阳听完应阮的话后，如坠冰窟，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惨烈一笑，“我若是真强硬将他抢过来就好了，那样的人渣…”
应阮挑眉诧异。
姬骄阳继续道：“我爱的那个人，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无视天威只忠一人，而不是现在这个靠着妻子上位的懦弱小人。可这个人是谁？楚行简吗？
不，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和我一样，都被骗了，镜花水月，皆为泡影。”
“那倒也不必真抢走…”应阮笑了笑，“真抢走了，还真让他心想事成了，哪有这样好的事。”
应阮缓了口气，话到这份上了，倒是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直视姬骄阳继续道：“我没将和亲之仇归咎到你身上，不代表我原谅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姬骄阳轻轻点了点头，泪珠挂在她的下颌，在夕阳的余晖中晶莹剔透。
她轻叹：“即使有了高贵的身份，可我依然期望自己有着高贵的品格啊…只可惜…”
她擦掉了泪水，目光清明，同样站起身，直视应阮：“你放心，我已经这样了，但我若还不知恩图报，那我真是连人都不配做了。
应阮，无论谁说你的和亲没有用，那个人也不该是我也不能是我。”
其实应阮凭心而谈，姬骄阳虽然跋扈，经常自持身份耀武扬威，还极端恋爱脑，因为一个男人，就对她百般折磨，但很割裂的是，这样一个人，却对百姓很好。
她记得，每当有天灾，她都是第一个出银子的，这很让人诧异。
那些有苦难言有冤在身，进京告御状的普通百姓，若是求到姬骄阳的车架面前，会比求到圣上面前更有用，因为她确实会帮助普通百姓。
即使她的帮助方式通常是以暴制暴，用她最擅长的仗势欺人和以权压人，但对于受了她帮助的百姓而言，她是最好的公主吧。
公主这个身份，给了她伤害他人的资本，也给了她帮助他人的力量。将她高高举起，却也将她架得太高，高得她惶恐。
姬骄阳拿出一个令牌，递给应阮：“见此令牌，如见我。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当然，即使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会做到给你看的。”
应阮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令牌：“公主一言九鼎，我当然是信的。”
她现在身边能用的不多，自当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使有过去的龃龉，应阮仍会选择与骄阳公主结盟。
“我知道你想要和离，但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姬骄阳皱了皱眉，“父皇对楚行简的态度，我着实看不明白…
他虽位高，但并非权臣，在礼部甚至可以说是被世家弟子架空了。
若你偏要和离，想保全天家颜面的法子，当然还有的，即使他不愿与你和离，也完全没有必要顾及他的意愿。
可父皇为何偏要将你们捆绑在一起，真是令人费解…”
这也是应阮想不明白的事，那时她刚回来，对当朝局势还不太清晰，被姨母唬住了，细想来却根本不是那回事。
嫁妆一事其实也算她对皇上对楚行简态度的一次试探，可结果仍然是如表现的那般不重视。唯一疑点，就是不让应阮与他和离一事上。
要知道国库空虚，宁可给她诸多赏赐也不愿让她和离，实在疑点重重。
“父皇的心思，怎么会轻易就让我们揣测呢？”应阮道，“且行且看吧。”
现在朝中风起云涌，太子缠绵病榻，锦王党越发独大，可在此情形下靖王姬砚庭带着军功强盛归来，颇受皇帝重视，俨然要成为第二夺嫡热门之势。
可太子式微，皇子众多，乾坤未定，花落谁家尚未可知，现在笑得最大声的，未必是笑得最久的，怕是各皇子都蠢蠢欲动。
应阮暗暗打量着姬骄阳，那身为太子胞妹的姬骄阳，和多年称病的皇后党，是何心思呢？
姬骄阳因性子原因树敌颇多，若是他人其他皇子登基，她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
她今日对自己的这番剖析，是否也有着拉拢之意呢？
毕竟她虽然在权贵之间不受待见，风评一落千丈，可她和亲五年，有着庞大的群众基础，更何况和亲公主这一身份就可以大做文章。
姬骄阳所作所为，是皇后党过去一直在蛰伏，如今终于坐不住要出手了吗？还是只代表她个人？
应阮收回视线，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