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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该怪谁呢？又能怪谁呢？
是应阮那未过门嫂嫂沈鹤的娘亲户部侍郎夫人沈夫人，刚刚恨声痛骂的，是她的贴身嬷嬷，也是沈鹤的奶娘。
“非常抱歉…”应阮在任氏喝嬷嬷身前站定，弯下腰，深深为她们二人鞠了一躬。
若是旁人的咒骂，她只会当耳旁风，可是他们家不行。
虽然并非她的本意，但实事就是因为她，哥哥有负待嫁的妻子，害沈鹤姐姐成了熬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若是哥哥最后活着回来了，这倒也好说，可是哥哥他……
“亲家…不，”秦氏摇了摇头，“沈夫人，是我们应家对不住你们沈家，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我们家一定尽力达到！只求您不要怪罪我的阮儿…”
从来都是别家太太向她低头的秦氏，不负过去保养得体，双眼肿成了核桃，她将应阮护在身后，在众人的指点中，也向任氏弯下了腰。
姬砚庭作为应萧的上峰也到了出殡现场，刚一下朝他就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他虽然还离得挺远，但注意力一直在应阮身上，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带着几个同样来送应萧一程的下属，将围观的人群驱散了。
随后他在远处背过身等着，只留她们几人。
应家不好过，她们沈府同样也不好过。
沈夫人两眼满是红血丝，虽不似秦氏面容憔悴，却也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
她凄惨地勾了勾嘴角：“呵…我能有什么要求…我女儿心上受得伤，你们能赔吗？！我女儿苦等应萧浪费的大好年华，你们能赔吗？！”
沈夫人气极，一把将秦氏推倒在地。
应萧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顶好的儿郎，与她女儿再般配不过了，他死了，她当然很难过！在情理上，她也很同情应阮的遭遇，也理解应萧作为哥哥对于妹妹的珍重。
可她的女儿呢？！
谁来心疼她的女儿啊！
当年她就是看重应萧对妹妹的照顾，想着他一定是个能照顾好她女儿的好姑爷，才早早定下应萧，还让她家老爷给应家行了不少方便之事。
可结果呢？！
她们沈家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落得如此下场？
她若不怨应家，不怨这应阮，她还能怨谁！
“娘！”应阮赶忙将秦氏扶起，转头对沈夫人急切道，“千错万错都是应阮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我一力承担，无论您做什么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说着她就想跪下给沈夫人磕头，却被秦氏死死抓住手臂：“怪我吧！不要怪我女儿，她受得苦已经够多了！”
“够了！”沈夫人紧咬下牙，眼眶**泪，一字一句道，“你们应家的人，这辈子都不许在我们沈家人面前出现！如若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
可怜她的女儿，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萧已经不在了这件事，还在闺房苦苦等着立了军功的应萧回来娶她为妻呢！
她怎么敢告诉她？她怎么能告诉她？
她的鹤儿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年多么精细养着，才堪堪有了些精气神，若是让她知道应萧死了，她该有多么难过？
而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她又该如何承受呢？
送走了沈家夫人和嬷嬷后，应阮扶着秦氏到一处凉亭休息后，随后走到姬砚庭身前。
她微微屈身：“谢王爷刚刚出手相助。”
“不必提谢。”姬砚庭虚抬了她一下，又赶忙收回手。
他不忍看她这副模样，可是她家与沈家之事，不是他能插手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替她驱赶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不让她在人前难堪。
“王爷…活着好难，比死了还难啊…”应阮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炊烟袅袅，不自觉道。
话音刚落她就愣了一下。
她早就不是爱吐露自身的性子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姬砚庭面前，却不由自主地将心里的苦吐露出来了。
应阮心中暗自摇头，心道自己现在竟然沦落至此，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儿女还小，爹娘不忍心让他们再为自己费心，邢嬷嬷也不能说，素鸢比她还难过。她的疲惫她的心碎她的痛苦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面对姬砚庭，她竟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说起来，他们见过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根本不算熟。
当她被救下来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意识消失前耳边响起的嘶吼声，让她意识到了胡国的兵败。
被蛮子割掉绳索，从城楼上摔下时，她心中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真好啊…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再也不用背负一国人的性命，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归自己做主。
就这样从城楼上摔下去，摔个血肉横飞看不清她是谁，就这样干干净净的一了百了，也算是一种善终。
可她却在空中被人温柔的接下。
好温暖…是谁？
“如果你就这样死了，那些爱你的人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应阮！我求求你！不要死！”
“现在还不是结束，你的好日子就快来了，怎么能就此结束！”
是谁…
好聒噪…
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吵得她烦死了。
连死亡都不给她留个清净！
她愤怒地睁开眼——
“太好了…”撞入了一双幽深的黑泉，“你终于醒了…”
他是谁？
为什么我会这般心悸？又莫名悲伤？
“会好的，都会好的。”姬砚庭将手背在身后，转向远山群岱，驻足远眺。
应家祖坟坐落于群山之中，是个风景瑰丽的好地方。他看向远山，就像对他们做出什么承诺般。
“卧薪尝胆，难的不是卧薪，也不是尝胆，而是他不知道要做多久，也不知道是否会成功。
当然，即使他成功了，困难也没有消失，之后也会面对诸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因为那段耻辱的经历，已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历经千百年。”
应阮嘴唇微张，呆呆地看着姬砚庭的背影。
“人言可畏，可后世又是对他如何评价的呢？” 他转过身来，看向她的双目，坚定道，“当然，相较于男人，女人的名节更重要，所要承受的流言蜚语更多，也更刺耳。可你已经卧薪尝胆回来了，不是吗？”
应阮不自觉点头。
她已经卧薪尝胆回来了，没道理在黎明的曙光到来之前就被打垮。
“请你拯救自己，千千万万次！”他说。
当然，姬砚庭还有一句未尽之言。
无论刀山火海还是地狱，以后，我都不会只让你一人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