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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府的偏院里,侯恩跟钱易又凑到了一起,只是这次的气氛跟上次截然不同。
桌上摆着酒菜,可谁都没动几下。
侯恩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烦躁,“今天你又亲自跑了一趟,结果如何?”
“结果?”钱易一想起今天在陈府门口吃瘪的情景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连他家大门都没进去!那个老管家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钱公子,我家少爷说了,秋猎之前他要闭门苦读,概不见客。”
钱易学着管家的语气,把侯恩都给逗乐了。
“哈哈,他真这么说?”
“可不是嘛!”钱易气得又灌了一口酒。
侯恩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
他跟钱易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茫然和不解。
“莫非这家伙要来真的?”侯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钱易肥硕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谁**知道他抽的什么疯!你说他是不是真被他那个冰山老婆给刺激到了,想做点样子出来,好挽回点面子?”
“不像。”侯恩摇了摇头,分析道,“要是做样子,做个三五天也就顶天了,哪有做十天的?而且连咱们都拒之门外,这不合常理,他以前就算被陈伯父关禁闭,都得想办法溜出来跟咱们喝酒,这次倒好,自己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那你说图什么?”钱易是真想不明白了,“就为了那个什么**秋猎?他陈野能拉开弓吗?”
“这……。”侯恩也被问住了。
是啊,陈野的德行,他们这帮狐朋狗友最清楚不过。
那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最怕在人前丢脸。
“我不管了!”钱易烦躁地摆了摆手,“他爱读他的书去吧!等秋猎的时候我看他怎么收场,到时候丢人现眼,可别哭着回来找咱们喝酒!”
“喝酒喝酒!”侯恩也懒得再想,端起酒杯,“不等他了,咱们哥俩喝!”
两人嘴上说得硬气,可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对于侯恩和钱易的困惑,陈野自然是半点都不知道,也懒得去理会。
此时的他刚从书房里走出来。
一下午的时间,他又啃完了一本《云州风物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此时的陈野有些累了,于是打算出来散散心,顺便找点东西吃。
刚拐过月亮门,正巧看到一行人从外面回来。
为首的正是谢薇宁。
她似乎刚从外面的铺子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带着一股清冷干练的气质。
此时谢薇宁也看到了陈野,脚步微微一顿。
今天的陈野没有穿那身纨绔子弟常穿的华丽丝绸,而是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
身上也没有了刺鼻的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配上他那本就出众的相貌,竟让人眼前一亮。
谢薇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装模作样。
她心里冷哼一声,然后便准备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然而,陈野却在她走近的时候很是自然地开了口。
“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跟一个普通人打招呼。
谢薇宁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陈野。
陈野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道:“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
一起吃饭?
结婚半年,这个男人别说跟她一起吃饭了,有时候在府里碰见都恨不得绕着道走。
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身后的丫鬟晴儿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姑爷……竟然主动邀请小姐一起用饭?
就在这时,谢薇宁皱了皱眉,想从陈野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结果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平静得像一汪深潭,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那么坦然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谢薇宁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她本能地想要冷冷地拒绝,然后转身就走。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陈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对旁边的丫鬟吩咐道:“去,让厨房再加两个菜,送到花厅去。”
“是!”丫鬟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了。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几个小菜算不上奢华,但做得十分精致。
这间许久未用过的小花厅此刻更是灯火通明。
不过气氛却有些诡异。
陈野坐在主位上,神态自若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谢薇宁坐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一双清冷的眸子审视着桌上的饭菜,仿佛在检查里面有没有毒。
而她的贴身丫鬟晴儿则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站在自家小姐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的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瞟向陈野,心里翻江倒海。
这还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见了小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废物姑爷吗?
饭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谢薇宁没有动筷,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等着陈野先出招。
她不相信他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单纯地吃一顿饭。
然而陈野却让她失望了。
因为陈野真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等到一碗饭快要见底,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谢薇宁,见她一口未动,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吃?”
谢薇宁心里冷笑一声,随即淡淡道:“没什么胃口。”
“哦。”陈野应了一声,也没多问,而是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像是随口聊天一样问道:“最近还在忙铺子里的事?看你脸色不太好,很累吧。”
这句关心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会让人觉得温暖。
可从陈野嘴里说出来,在谢薇宁耳中却充满了虚伪和试探。
她决定不再跟陈野兜圈子,索性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后别再来烦她。
“还行吧。”谢薇宁冷冷道,“最近在琢磨着走一趟关外的商路,事情比较繁琐。”
她故意提到关外商路这种一听就极为复杂,牵扯极广的大生意。
她就是要看看陈野在听到这些后会是怎样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可让她意外的是,陈野听完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任何表情,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北边?是准备从玉门关出去,走草原那条线?”
谢薇宁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猜的。”陈野吃了一口饭,慢悠悠地说道,“咱们大陈朝往北的官营商路,能走大宗货物的也就那么几条。”
“玉门关这条虽然远了点,但胜在安稳,沿途的部落也都被朝廷招安了,所以只要打点得当就出不了什么乱子,换做是我,我也走这条。”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谢薇宁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能知道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继续试探道:“看来你最近读的书还真有点用处。”
“随便翻翻罢了。”陈野浑不在意,然后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不过玉门关往北三百里有个叫黑风口的地方,你到时候最好让你的人绕开走。”
“为什么?”谢薇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陈野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前两天看邸报,上面有一条消息说北疆边军最近在黑风口附近剿了一伙马匪,但匪首带着一小撮人跑了。”
“邸报上说的是大获全胜,但我琢磨着,这种事官府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那伙马匪能在边军的围剿下跑掉,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他们对那片地界熟门熟路,跑掉之后十有八九还会回去,所以你的商队要是从那儿过,万一撞上可就麻烦了。”
谢薇宁震惊了。
因为陈野说的,跟她花费重金从关外买来的密报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陈野单凭一份语焉不详的邸报分析出来的结果,比密报上还要详细!
他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分析能力?
“你……这些都是你看邸报看出来的?”谢薇宁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啊。”陈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邸报上虽然废话多,但仔细看看还是能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的,然后再结合着地图一对照,很多事情不就清楚了?”
清楚了?
谢薇宁心里苦笑。
说得轻巧!
大陈的邸报何其繁杂,每天都有一大摞,而且里面充斥着各种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真正有用的信息往往就夹杂在某一小段不起眼的文字里。
别说是陈野了,就算是她手底下那些精明干练的掌柜,想要从里面理出头绪都得费上很大的功夫。
可他竟然能从中看出这么多东西?
谢薇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陌生。
他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身形,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以前的陈野,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带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的轻浮和心虚。
可现在的他,眼神清澈,举止从容,言谈间透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自信和沉稳。
“我吃饱了。”
就在谢薇宁心神激荡之际,陈野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去看谢薇宁震惊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出了花厅。
那背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甚至带着几分……洒脱。
谢薇宁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晴儿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
刚才姑爷和小姐的对话,她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变了又变。
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小姐脸上见过的,混杂着震惊、怀疑、和迷茫的复杂神情。
良久谢薇宁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看着陈野离开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心动了。
因为这个男人不管是相貌还是风度都是顶尖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云州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可她很快就警惕起来。
不行,不能被他给骗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烂到了骨子里的废物,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几天里就脱胎换骨?
所以这一定是他的新把戏!
他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些消息,故意在自己面前卖弄,想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然后再图谋不轨!
对,一定是这样!谢薇宁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对于谢薇宁此刻的想法,陈野当然不知情,事实上他根本懒得理会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刚才那顿饭,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尝试。
毕竟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跟个仇人似的也不是个事。
能缓和一下关系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无所谓。
他之所以点出谢薇宁商路上的问题,也纯粹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信息交换。
至于谢薇宁信不信,怎么想,那是她的事。
陈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琢磨。
他关上房门,坐在桌前,整个人的心神都沉静了下来。
“奇怪……”
“穿越过来已经十多天了,为什么职业面板还没有激活?”
要知道以往的穿越,几乎是在他刚刚稳定下来之时职业面板就会随之激活。
可这次一直到现在职业面板都毫无动静。
要知道这段时间陈野可没闲着,他首先巩固了从主世界带来的凝海境修为,这具身体虽然被酒色掏空,但底子极好,经脉畅通后,真元运转毫无阻滞,实力恢复得很快。
其次陈野还演练了武技,将武道经验和这具新身体进行磨合,因此无论是拳脚还是兵刃都已经恢复了一些水准。
最后他一直在读书,现在的他不管是地理风物还是历史典故,再到各大修行流派的概况,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可无论是修炼、练武还是读书,都没有引来职业面板的半点动静。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职业激活条件与众不同?”
陈野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可因为缺乏有用的信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暂时不管这些了。
陈野吐出一口气,不再纠结于此。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还是姐姐信中提到的那场秋猎。
这不仅是他在云州城众多权贵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也是他扭转自己的废物形象,为后续铺路的关键一步。
而且,说不定这场秋猎就是激活职业的契机。
想到这里陈野不再犹豫。
他从床上下来,推门走进了院子里。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洒在了院中的石板上。
陈野绕过花圃,来到了院子角落里的练功房之中。
这里曾是原主小时候练武的地方,只是后来荒废了。
推开木门,陈野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张沉重的铁胎弓。
这弓是原主父亲陈方世在他十五岁那年花重金为他打造的,可惜原主练了不到三天就叫苦叫累,然后再也没碰过,以至于这把好弓一直在这里吃灰。
陈野掂了掂手里的弓,然后双脚扎开一个马步,左手持弓,右手从一旁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
搭箭,拉弦。
吱嘎——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那根尘封已久的兽筋弓弦被他缓缓拉开。
凝海境的真元灌注双臂,当弓弦被拉成满月的一瞬间,陈野猛地撒开了手。
嗖!
弓弦一震,狼牙箭化作一道闪电破空而出。
下一瞬,远处一片飘落的枯叶被精准地钉在了墙壁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陈野放下弓,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
这具身体的协调性和力量都还不错,稍加磨合就能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接下来的日子,陈野除了在书房看书外就是习练武艺以及骑术。
而这一切都被陈府的下人们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因为他们眼中这个本来堪称废物的大少爷在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再睡到日上三竿,不再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更没有踏出府门半步。
而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要么在书房看书,要么在演武场挥汗如雨。
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让所有人都为之错愕。
陈府,书房。
陈方世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窗外演武场上,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在纵马驰骋。
正是陈野。
他身穿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骑在一匹神骏的枣红马背上,手持长弓,正在练习骑射。
只见他双腿稳稳地夹住马腹,上半身随着马匹的颠簸而起伏,却稳如泰山。
当战马冲到演武场中央时,他猛地拉开弓弦,一支箭矢嗖地一声射出,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好!
陈方世激动地一拍大腿,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烫得他一哆嗦,可他却浑不在意,眼睛死死盯着儿子的身影,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陈忠见状连忙递上一块手帕,低声劝道:“老爷,小心烫着。”
陈方世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手,目光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窗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