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五十三章 正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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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恩铸拿着电话,有点懵,不卑不亢地答道,“江炎同志,我是这样不讲纪律的人吗?如果领导认为是,那就撤我的职好了。”

朱恩铸不但没给江炎下台阶的梯子,相反顶上了。

江炎的火气更足了,“你以为我不敢吗?还是认为我撤不掉你?”

朱恩铸自从郝崇法回电话后,心里早就压着了火,可还是放缓语气,“领导,我压根就不知道上泉同志怎么知道了这事。”

江炎声色严厉,“你绕个弯子找郝崇法,就算给地委汇报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点心思?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可梁上泉同志全知道。群众利益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领导,我第一时间向你报告,电话打不通,就急了,找到崇法同志。后来,崇法同志说领导的意见是:一定要慎重。我反思了一下,是我太急了,还是领导站得高,确实一定要慎重,事情就摆下来了。”

“我是说要慎重,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摆下来?这让群众怎么看我们?该上手段的,先控制起来。你当机立断的果敢哪里去了?梁上泉同志有批示,省里要下来调查组,看看,我们现在多被动。”

“领导,一个方面是乡派出所的都抽出去执行任务,另一个方面是县上的公安赶到乡里路程又太远,最根本的原因,我还是从领导说的‘慎重’考虑。之前,县委就研究了干部任免,可就因晚了一步,出事了。出事的几个干部,虽然工作能力不行,可我也不想他们走到刑事那条路去。即便没有领导的指示,我也十分纠结。”

“你纠结什么?哪头轻,哪头重,你不知道?你在一线工作,不要揣摩领导的想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的意见和上泉同志的意见是一致的,衡量我们工作是与非的原则,就是是否把群众利益摆在最前面。”

朱恩铸等的就是这句话,江炎批评得越重,他心里越高兴,这‘催粮事件’总算有了着落,“领导,你放心,我坚决执行地委的指示精神。”

“总之,在省调查组来之前,要把前期工作做好,”江炎没等朱恩铸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朱恩铸放下电话,缓了一口气,失心疯似地笑了起来。实在有失一个干部的仪态,可他就是这种性情的人。

笑完之后,朱恩铸问道,“严部长走了吗?”

楚天洪答道,“已经走了。严部长说,按照省‘整党指导委员会’的精神,作风整顿是这次三干会的重要内容,他要忙着回去整理报告。”

朱恩铸‘哦’了一声,“咋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邓军回答,“打了,你忙着接电话。”

朱恩铸又‘哦’了一声,“周长鸣呢?”

周长鸣正好进来,”我就是领导的‘听用’,随喊随到。有啥子吩咐?”

朱恩铸的眼睛四处看看,“没有,”递了一支‘红山茶’香烟给周长鸣,“我喊你抽支香烟不行吗?”

周长鸣接过香烟,“谢谢领导,我都断了两天了。”

朱恩铸留了一支,一包香烟都递给了周长鸣,周长鸣笑得脸灿烂如花。

“还是领导关心人。我这两天头晕,还晕得有点厉害。一直在路上走个不停,吃了两天的干壳饼子。我一听见吃肉,就心慌,特别害怕闻到肉的味道。所里的同志下村子回来,捡了一只野山羊回来,受到了我的严肃批评,下村去执勤,咋就捡到了羊?不过这两个同志也很辛苦,半年没回过家了。”

“还是让他们轮着回家。要一年不回家,娃娃都不认了。”

“真被领导算着喽,几个干警回去,娃娃都喊叔叔。还有一个,认识了一个姑娘,可一听说是山区干警,就吹了。”

朱恩铸接过话,“这种,吹了好。免得以后离婚麻烦。”

“哦,领导,我忘了,所里的同志们听说你就要回城了,羊肉也吃不完,想请你过去,这应该不违反纪律吧。”

“他们长年累月的保一方平安,该过去看看。张敬民这小子呢,去农技站商量科技推广的事,都去了一天,咋还不回来?”

“来了,领导。”张敬民和苏振兴边答应边走进办公室。

朱恩铸又问,“钱记者呢?”

张敬民指着自己,“领导是问我吗?我不知道啊,不是在乡招待所吗?”

朱恩铸喊道,“所有人跟周局长去,张敬民随我去接钱记者,随后过来。”

大家都不明白,接钱记者这事,张敬民一个人就可以办到,为啥朱恩铸要亲自去?

到了乡招待所,钱小雁房间的门开着,看见他们如看见了亲人,笑脸相迎的说,“我还以为你们忙得把我都忘了。”

朱恩铸神情严肃地问钱小雁,“是你把‘催粮事件’告诉梁上泉同志的吗?”

“没有啊。”

“那梁上泉同志怎么会知道?”

“哦。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们内参部,相机都砸烂了,我得把事情告诉单位,总不能让你这个县委书记赔我的相机吧。那是办公用品,不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十年的工资都买不起那相机,世界名牌。”

钱小雁以为朱恩铸问责来了,没想到朱恩铸把她扶了坐正,站在她的面前,“钱小雁同志,我代表洛桑乡群众,也代表我自己,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

说完,向钱小雁鞠躬。

钱小雁惊诧地看着朱恩铸,“恩铸大哥,不,朱书记,你折杀我也,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猜到了,肯定是梁上泉同志批示了,是吗?”

朱恩铸反问,“什么批示?你是省上来的党报记者,我无权过问你的工作。但你的正义之心打动了我。你确实是香格里拉最尊贵的客人,你这个小妹,我认了。”

钱小雁云里雾里地看着朱恩铸,凭她的职业素养,猜了个大概,由于纪律的约束,彼此的工作内容都不能明说。

张敬民也在猜,朱恩铸怎么突然向钱小雁鞠躬,这是很大的礼节,猜不出来,也就不猜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不知道。

“怎么表示对你的谢意呢?”朱恩铸自说自问,“这样吧,今天派出所的干警捡到一只野山羊,你也应该好好补补,我背你过去,如何?”

“不行,不行,受不起,受不起,”钱小雁把头摇得如拨啷鼓,“恩铸大哥,心意我领了,你的身份敏感,传出去,闹出什么新闻来,对你影响不好,虽然今天这个时代越来越开放了,但有些世俗的东西,还是不得不防。”

“我不怕被人议论,也少不了被议论。你这样保护我,那就不怕人家说张敬民?”

“他正在成长,还有得时间磨,不是还有你保护他吗?可你,我就算不准了。”

朱恩铸心里对钱小雁多了些钦佩,“好。张敬民,把我妹子背上。”

张敬民这种逻辑思维的人,说出话来会气死人,“领导不就是喊我来背人的吗?人情你做足了,人还是我背。”

一句话把朱恩铸噎住,不知说什么,气得直接想打他一巴掌,真是想不明白,这种人居然能哄女孩子。

钱小雁来气了,“不愿算了,我自己走。”

“我怎么两面不是人,你能走吗?我说我不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