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四十九章 粮食,粮食

();

离开农民家,苏振兴领前,张敬民和钱小雁随后,他们走到了山路上,落日掉下远山,风更凉了,夜色落了下来。

钱小雁蹲在路边莫名地痛哭起来,张敬民一时手无失措,“你这是咋了?又是肚子疼?”

钱小雁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哭,声音越哭越大,眼泪像洛桑河的水,哗哗地淌。

张敬民和苏振兴两个大男人,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张敬民有点抓狂,“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钱小雁边哭边说,“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特别难受,哭一会就好。”

张敬民不明白了,这总得找一个理由啊。回想在农民家里钱小雁的表情,张敬民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安慰,“这国家也好,个人也罢,谁没有个难处的时候呢?其实吧,苦荞是很干净卫生健康的食物,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等将来所有人的生活都好起来了,吃苦荞会是一种时尚和奢侈。”

钱小雁仍然在哭,“我想知道明年的粮食是否丰收,艰苦是我们要的精神,但不是结果。”

张敬民手指天空,发誓地说道,“钱记者,我可以对天发誓,你明年再来,我向你保证,一定是一个丰收的年景。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掉进这洛桑河里,再也不会起来。”

钱小雁的哭声变小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也相信日子一定会好起来,我就是现在难受,乡亲们太了不起,可也太苦了。”

同样是农科人员,苏振兴感到自己在张敬民的面前,就是一个小矮人,“敬民兄弟,我在乡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再不能为乡亲们做点什么,我都没脸呆下去。乡上那些干部不想干事,天天往城里跑,也没人想什么科技推广,我们呢,也落得闲。如果再做不成事,我就‘下海’做生意去算了。”

张敬民接过话,“不干事的人终究混不走。曾志辉和赵祖平不是被撤职了吗?一个干部只要被群众抛弃了,基本上就无路可走了。比如说,你农技站不教农民技术,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苏振兴提醒,“我们恐怕要忙着赶路了。”

张敬民走前面,钱小雁在中间,苏振兴断后。

一路走着,钱小雁的脚绊了一下,一声惊叫,扑到张敬民身上,崴着了脚,张敬民问道,“还能走吗?”

钱小雁踮着脚尖,一走就痛,无奈地说,“完了,不行了。”

张敬民伸手按了按钱小雁的脚,钱小雁痛得叫了起来,张敬民说道,“估计是踝关节扭伤。肯定是不能勉强了,我还是背你算了。”

夜色中只能看见钱小雁暗色的脸,钱小雁很难为情,“总是麻烦你。”

张敬民无所谓地答道,“没有几步路。你能走到这些地方,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敬民背着钱小雁,钱小雁却说,“我没有你们想象的娇气。”

张敬民接过话,“是,你不娇气,你这性格要在古代,就是一个侠客。”

苏振兴判断要天黑才能回,随手带上的手电筒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他们就这样在微弱的灯光中,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

乡**办公室,朱恩铸看天都黑了,却还不见张敬民和钱小雁的踪影,就有了些担心,对张文银说道,“你到门口看看,这两人咋回事,不会有什么事吧?”

“好。我去看看。”

张文银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也不免心慌起来,刚想转身回办公室给朱恩铸回话。只见稀疏的灯光中,出现了张敬民等人。

张文银迎了上去,“你们这是咋回事?怎么又背上了?”

张敬民笑着,“钱记者一定要到村子里去查看农户的粮食情况,回来路上脚崴了。”

张文银紧张起来,“钱老师,很痛吗?要不要先去卫生院?”

“不用,不用,”钱小雁难为情地说着,“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你要能走,我就不背你了,”张敬民坚持把钱小雁背进了办公室。

朱恩铸见了,关切地问道,“这是咋回事?”

钱小雁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放下钱小雁,张敬民把情况说了一个大概,并向朱恩铸介绍了苏振兴。

朱恩铸说道,“小苏啊,你们农技站要多向羊拉乡农技站学习,多到村子里走走,你们的办公室在田地里,在办公室,想不出丰收来。”

苏振兴紧张地回答,“是,是是。”

朱恩铸看着钱小雁,生起了一些怜惜,也有一些敬佩之心。一个女子如此敬业,虽说是职业需要,可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操劳。反观那些在其位不谋其事的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于是问道,“今天,你是病人,吃点什么,我们都听你的。”

钱小雁答道,“既然领导这样说,我们就去吃苦荞饭吧。

苏振兴提议,“朱书记,要不我们去吃杀猪饭。我帮助的几户人家今年粮食也增产了,请我去吃杀猪饭。”

朱恩铸听说洛桑乡也有农户增产,顿时来了兴趣,“说说吧,怎么回事?”

苏振兴有些害羞,“这个事也要归功于敬民兄弟。他搞地膜种植的时候,当时的吴副县长正好在我们乡蹲点。悄悄地去了羊拉乡一次,是我陪着去的。回来后,我就抱着试试的想法,让几户和我关系好的农户,也像敬民兄弟那样做了,几家人的粮食都增产了。”

朱恩铸当即表扬,“做得好,小苏。”

苏振兴接着说,“当时,吴佩德和乡上的干部,都不认同羊拉乡的做法,几户人家也是抱着赌一下的心态,他们信任我,做了最糟糕的打算,结果他们赌赢了。可这都是我私下做的,跟站上和乡上都没关系,没能让乡亲们都增产,我也很内疚。”

朱恩铸再次表扬,“你做得很好,小苏,帮一家算一家。”

“那,朱书记,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行。走吧。问题是钱记者咋办?有多远?”

“不远,就在河边。估计十分钟以内,就到了。”

张敬民用征求的眼光看着钱小雁,“要不,还是我背你。”

钱小雁双手蒙住脸,“我就不去了,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总让你背,那多不合适。”朱恩铸看着钱小雁,“你不去,我们都不去了。长征路上,怎么能把同志撂下。”

钱小雁红着脸,看着张敬民,“那就麻烦你了……”

张敬民背起钱小雁,故作生气的语气,“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是我们香格里拉最尊贵的客人,就是拿心给你吃,我们也是愿意的。”

他们随苏振兴,到了农户何忠喜家,何忠喜听说来的客人是朱书记和羊拉乡的张敬民,宣传部的张文银,还有省上的钱小雁,高兴地笑出了声音。

何忠喜的媳妇郑荞花招呼他们坐下,“今天早上,喜鹊在我家柿子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几位请都请不来的贵人。”

何忠喜拿着一包‘红梅’香烟,双手一个人一个人地递上,说道,“今年啊,托‘苏技术’的福,粮食产量比前几年都好。上了公粮还吃不完,开春准备多养一些牲口,在副业上找些钱。”

钱小雁这时突然问郑荞花,“婶,有苦荞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