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四十八章 粮食里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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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振兴吃了一大口面,把嘴塞满了,吞下面后,说道,“是你做得太好了。但你要记住,不干事才是安全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换句话说,也不是咱们不愿搞,咱们没有你的关系,要啥没啥,科技是要有条件的,啥都没有,推广啥呢?”

等苏振兴吃完面,张敬民小声在他耳边说着消息,“朱书记来了,你不得装点样子,找骂吗?我这做兄弟的算是提醒过你了。你最好带我出去转转,……”

苏振兴听说‘朱书记’三个字,立马放下碗,拉着张敬民,“好兄弟,走走走,出去转转。”

钱小雁看着猴子一样精明的苏振兴,“你们去吧,我要跟单位打一个电话,等你们回来。”

张敬民和苏振兴边走边聊,苏振兴问,“这姑娘不是本地人吧,看气质就不错。‘南省日报社’的?哦,怪不得身上有一股香水味。”

钱小雁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内参部吗?我,小雁。是的,我没和梁上泉同志一起回。下来一次,想深入一些。什么?‘民心为旗’和‘向天要水’都入选年度好新闻了?哦。”

钱小雁又唠叨了半天,“你们记一下吧,‘催粮事件’的经过就是这样,这里面有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基层干部选拔和培养,关系农村改革的成败……”

电话中的声音提醒钱小雁,“我们都很想你,你独自一人在外,要吃饱穿暖,注意安全,……”

钱小雁回复,“谢谢。我本来是想回来再写的,但等不得了,‘催粮事件’这事,要尽快送到省里领导的手中,引起重视。’”

钱小雁出了农技站就往粮管所走,想了解一下公粮的上交情况。

路上遇到了陇二妹,当即喊道,“陇二姐,你咋还不回家呢?”

陇二妹的脸上挂着笑,亲热地抓着钱小雁的手,“不瞒妹子,我虽然是外乡人,但男人家的三亲六戚还是有一些的,我把县委来人了的消息告诉他们,不干事的人被撤职了,明年我们会像羊拉乡一样的丰收。他们高兴了,宁愿自己吃苦荞,也忙着去交公粮了。”

钱小雁的心一下收紧了,“荞饭偶尔吃一次可以,天天吃怎么能行?”

陇二妹的脸依然笑着,“克服一下明年春天就来了。我们农民嘛,吃得苦,受不得气。我们也都知道上上下下的政策都向着我们,好多干部也都为我们的日子急,像妹子你从省城这么远的跑下来帮我们,我们也不能不讲良心啊。日子本来就难,被曾志辉那样的人再逼一下,这火就上来了。”

再苦,心里都装着国家,都是些多么好的人啊。钱小雁的心情变得十分的复杂,欣喜,难受,想哭,……

他们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把最干净的房间让出来给干部,把最好吃的腊肉火腿拿出来招待干部,……但把苦涩的苦荞饭留给自己吃,……

钱小雁在想着对陇二妹说什么,对,说信心。

钱小雁告诉陇二妹,“二姐,你相信我,日子一定会一年一年地好起来的。现在,整个国家都在忙,但每年开年的第一件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农民。”

陇二妹嘴唇抹了一点淡淡的口红,穿着喇叭裤,“妹子,从土地下户后,已经是一年年的好起来了,我们农民就是土地,对春夏秋冬冷暖很敏感,如果好歹都分不出来,活着整那样?”

“好好,好,陇二姐,我得到粮管所看看。”

“好的,妹子,你忙,你忙。”

别了陇二妹,钱小雁到了粮管所,看到交公粮的人十分的拥挤。粮管所门口站满了人,摆满了粮食,马车和拖车横七竖八。

钱小雁遇到了张敬民和苏振兴。

钱小雁提出来,“我想找几家农户看看,看看他们的日常生活,不实地看,心里不踏实。”

苏振兴有些为难,“钱记者,从这里到农户家,要走二里路,你们今天已经辛苦了,要不,改天。”

钱小雁坚持,“就今天吧,明天有明天的事。”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走,过了洛桑河,上山就可以看,我估计天黑才赶得回来。”

他们走上了去村子的路。

乡**办公室,朱恩铸除了等郝崇法的电话,就想农用物资的钱从哪里来,打了财政局长夏万潮的电话,“万潮,协调一下农用物资的款项,如果无法协调下来,就把机关单位干部职工的工资减半三个月,等把农用物资的钱解决了,再进行补发。”

夏万潮在电话中断断续续的说,“……书记,办法当然可行。问题是钱到了农用物资上,这笔钱终究是亏空,哪里来钱弥补这个亏空呢?最可行而又不违反财经纪律的办法,还是张敬民的办法,找一个买家。或者,争取地区财政支农资金专款。”

打了半天电话,还是没结果,朱恩铸开始佩服张敬民,他堂堂一个县委书记,没钱,啥都办不成,这时又萌生了一个想法,用好张敬民这样的干部,就能生钱。可让每一个乡镇干部都像张敬民那样去化缘,也不是办法。

电话响了,张文银接起电话,看着朱恩铸,“书记,地委的电话。”

朱恩铸接过电话,就听到了声音,“我郝崇法,……”

郝崇法报了名字之后就没了声音,朱恩铸答道,“郝书记,我听着呢。”

还是没有声音,朱恩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郝书记,我听着呢。”

郝崇法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江炎同志没有态度。”

朱恩铸想了很多种结果,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郝书记,我不太明白,没有态度是什么意思,可否进一步明示?”

“江炎同志说,要从全局看待问题,一定得慎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搞不好,会把沧临地区置于十分被动的局势。江炎同志的原话是,‘洛桑乡干部的出发点是值得考量的,只是过程办得有些粗糙,要善于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这是对一个干部能否处理好干群关系的考验’。”

朱恩铸顿时晕了,江炎同志啥都说了,等于啥都没有说,完全是正确的天衣无缝的废话,‘出发点是值得考量的’,是与非没有说明,‘过程办得有些粗糙’,对与错没有表明,还一脚把球踢回到他的手里,如果这个事情处理不好,言下之意,他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县委书记。

电话里问道,“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郝书记,我该咋办呢?”

郝崇法电话中传过来的声音,“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咔嚓一声,听见那边挂断了电话,朱恩铸拿着话筒发呆。

他如何向那些乡亲们交代呢?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江炎同志在香格里拉县做了七年的县委书记。

朱恩铸此时想把电话从窗子砸出去,朱恩铸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愤怒。

张敬民和钱小雁在苏振兴的引领下,到了几家农户,查看了几家农户的厨房,看到的都是苦荞饭,锅里的是洋芋,……

钱小雁想问几个问题,可话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还问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