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三十四章 感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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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雅尼又要下村子去了,张敬民心绪不宁。

泥石流滑坡,在羊拉乡人的心中,投下了一个恐惧的暗影,但生活还得继续。

张敬民思考着羊拉乡的地理气候,如果说雪崩不可避免,泥石流跟水土植被均有不小的关联。应该是当年修造万亩梯田时造成的山石松动,被突然的暴雨引发。

这岁月留下的隐患,也不好说是谁的错。

绿化荒山,该提到一个重要的日程上来。除了原有的森林,张敬民想到了万亩格桑花,十里高山苦荞,二十里万亩高原梨,三十里樱花,四十里万亩桃花……

最简单的做法,可以做出最美的羊拉乡。

将观赏花和经济林果同时发展,即能观赏,又能赚钱,还能加强水土保持。羊拉乡立体经济的发展,就是要多元化,消灭荒山,粮食与多种经营并举。

张敬民脑海中升起想象的羊拉乡幻影花海,一阵发呆。

雅尼翻看着《大众电影》上的明星剧照,看着愰忽的张敬民,“明天我出去,又要几天才回来,你想啥呢?分点时间给我不行吗?”

张敬民心不在焉地抱着雅尼,“我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你到底在想啥?”

“我在想朱书记咋又来了呢?我看这个梁老板不像个商人,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书记为啥来,梁老板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你有这瞎琢磨的时间,多想想我,更划算。”

“我当然在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雅尼将《大众电影》蒙着张敬民的脸,“你从啥时起开始会撒谎的。颜如月和你眉来眼去,钱小雁看你一往情深。”

“你吃醋了吧?”

“我才没有。”

雅尼从张敬民的怀中站起来,丢掉手中的《大众电影》,突然捂住肚子,在张敬民的跟前蹲下,痛苦地呻吟起来。

张敬民紧张地问道,“咋啦,刚才还好好的。”

雅尼捂着肚子,“唉哟,可能是‘那个’要来了。”

张敬民把雅尼抱到床上,急忙泡了一杯红糖水,递到雅尼手中,“赶紧喝下,一会儿就好了。”

雅尼握着温热的杯子,温暖从心中升了起来。

女孩都是细节的动物,在高中的时候,给雅尼写信递纸条的男生全校都有,她根本就看不过来。就是她痛得要命的时候,不知张敬民怎么做到的,从学校门口弄了一杯红糖水递到她的手中。

从那时起,雅尼就认定了张敬民。

看着窗外没完没了的雨,张敬民十分着急,“要不,明天就不要下去了。”

张敬民的着急,比药还管用,雅尼感觉到她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就足够了,“怎么能不去,这也是工作。虽然比不上你的粮食翻番,但乡亲们还盼着呢,信件电报已经一大堆了,不送出去,就是失职。”

“可我就是担心你。”

“担心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把你拴在我的腰上,你也不能把我拴在你的身上。不用担心,几天就回来了。”

“不。你要把我藏在你的邮包里,时时刻刻都感觉我在你的身边。”

雅尼搂着张敬民的脖子,“好。我就把你装在我的邮包里,行了吗?”

早上醒来,送雅尼出门,张敬民又是不断地唠叨。

“害怕的时候,你可以唱唱歌。一定要随时观察路两边的山,是否有落石的可能。过河的时候,一定要踩稳。还有,过索桥的时候,一定要抓牢。哦,我差点忘了,过巴卡雪山的时候,不能唱歌,歌声说不准会引起雪崩……”

“哎呀,都说了八百遍了,越来越像我阿婆了。”雅尼笑着,其实心里很受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到了农户家,一定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顺便问一下公粮交了没有,还有,牲畜上山也要注意安全。过完年后,要做好春耕备耕的准备。”

“还有吗?我都成了你的通讯员了。”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帮我问一下乡亲们有什么困难。虽然今年粮食丰收了,可也就是不再吃‘回销粮’而已,乡亲们的积累少,底子薄,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一家人陷入困境。”

“有困难,你就能解决吗?那你都成活菩萨了。”

“我这个助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打杂的,但我想对乡亲们的困难做到心中有数。乡亲们的困难,会直接影响到科技推广的积极性。不知道乡亲们的困难,以及他们心里想什么,就做不好事。”

“好,好好。像你这样操心,要不了几年,心累都得累死。”

“谁都不想累。但不累行吗?你看我们的家里,一个病人就让我们轻松不下来。粮食丰收,口袋里有钱,好多问题也就解决了。上头提出千方百计抓经济,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让大家有钱。有钱问题少,无钱矛盾多。”

“你说起病人,我就想我阿妈了。”

“不用担心。县上要开三干会,我会去看他们。”

张敬民接下来搂着白狐,叮嘱白狐,“人,我交给你了,完好无损地回来,我有奖励,给你肉吃,听见没?”

张敬民蹲在白狐的面前,白狐会用**他的脸,这时雅尼就会制止,“白狐不可以,他是我的私人收藏,不许触碰。”

张敬民唠叨完,雅尼才转身,带着白狐离开。

其实,也就是一次暂短的离开,可雅尼每一次转身,眼睛都会模糊起来。张敬民也是,看着雅尼远去,就像掉了魂。

张敬民到了乡上,听说梁上泉病了,就去乡食堂熬鸡汤。

梁上泉躺在乡招待所的床上,朱恩铸变得有些焦急,“这不能等,还是搞副担架送县医院,这乡上的条件实在有限。”

梁上泉不断地咳嗽,“我不坐担架,等两天好了,我自己走下去。”

朱恩铸想了想,“你老不去县医院,也行。我想办法,让县医院的医生上来。”

梁上泉仍然阻止,“不行。不必大费周折。”

朱恩铸下了决心,“‘老革命’,我今天只有得罪你了,现在,你是在香格里拉的羊拉乡,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这里我说了算,今天必须去县医院。”

梁上泉的飞刀眉立了起来,“你敢?省交通的人还没有来,这里的事还未了,我怎么能走?”

朱恩铸不松口,“事出突然。非常之事,只能非常之举了。”

陈秘书进来通报,“省交通的人来了。”

梁上泉边咳嗽边说,“叫进来,恩铸留下,陈秘书,你给我在门外守着。”

省交通的普惠明进了房间,站在梁上泉的床前,“领导,你这是病了?得赶紧送医院啊。”

普惠明肥头大耳身体宽阔,站在床前的面积就如突然出现了一头大象。

梁上泉看见普惠明就急火攻心,本来想骂人,可不断的咳嗽阻挡了他的嘴,冷冷地笑着,“你这二百来斤滚上山来,辛苦了?”

普惠明揣摩着梁上泉的话,“不辛苦,不辛苦,领导才辛苦。”

梁上泉刀子样的眼睛看着普惠明,“我也不辛苦。羊拉乡的乡亲们也不辛苦,从羊拉乡到县城,一个来回,八天没了。这就是你们交通厅对三中全会精神的贯彻和落实?”

普惠明在来羊拉乡的路上就推演了几百遍,大概率与修路有关,但就梁上泉这一句话,普惠明就懵了。

梁上泉伸出手指着朱恩铸,“告诉他,这条路你们反映过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