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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萝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让那女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完了,又是一个只问不买的。
可下一秒,沈余萝的话又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用粮票或者钱,行吗?”
女孩猛地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是被点燃的星火,在这昏暗的夜市里显得格外灼人。
钱?
那当然是最好的!
钱可以买盐,可以扯布,可比拿着沉甸甸的粮食方便多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眼里的光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现在……现在不行,被人看到就是投机倒把,要被抓起来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又补充了一句。
“那……那你们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等中午大集快散了,我们出去再说?”
“行啊。”
沈余萝答应得干脆利落。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巷子口。
“那待会儿我们就在那个巷子口碰头,我先去逛逛别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兔子荷包,冲着女孩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娇俏。
“这个是我的了,你可别给别人了啊,一定要留给我!”
女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愣,随即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哎!哎!我留着,肯定给您留着!”
她看着沈余萝手里那个兔子荷包,又忍不住老实巴交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其实您不说我也不会卖给别人的。”
“我这荷包不好卖,每次赶集,能卖出去一个就算烧高香了。”
这实诚话,让沈余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放心地将荷包递还给女孩。
“那我先去逛了。”
“好的好的!”
女孩如获至宝般地接过荷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了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像是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沈余萝这才转过身,拉着从头到尾都竖着耳朵听的齐莹莹,汇入了热闹的人流之中。
沈余萝拉着齐莹莹,漫无目的地在人堆里穿行,倒也自在。
刚绕过一个卖箩筐的摊子,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就跟淬了毒的针似的,直直扎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呢。”
沈余萝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中年妇女正双手叉腰,一脸鄙夷地瞪着她。
正是之前在供销社里,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的张翠花。
张翠花一看到沈余萝,那张本就刻薄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像是谁欠了她八百吊钱。
她上下打量了沈余萝一番,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她身上刮下几层皮来。
嘴角随即撇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这不是那位买酱油都不知道带瓶子的女同志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路过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今儿个出来逛集,学会拿瓶子打酱油了?”
沈余萝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像是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你啊。”
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纯然的好奇,仿佛压根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恶意。
“上次在供销社被我怼得还不够,今天这是又凑上来讨骂了?”
这话不轻不重,却像个大耳刮子,无形地狠狠抽在了张翠花的脸上。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后。
“你!”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沈余萝的鼻子,手指头都在发抖。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上次是你牙尖嘴利,颠倒黑白,随便给人扣帽子!”
“我就是嘴笨,我笨嘴拙舌说不过你!”
“你今天别想在这儿再耍你那套嘴皮子功夫!”
沈余劳闻言,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还顺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嫌弃的模样简直不加掩饰。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地骂人,还好意思说自己笨嘴拙舌?”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故作恍然大悟状,声音不大不小地扬了起来。
“对了,今天怎么没跟你那个吴老二一起来啊?”
“吴老二”三个字,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张翠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气得浑身都开始哆嗦。
她那双三角眼死死瞪着沈余萝,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个小**人!你还没完了是吧!”
这声尖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沈余萝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讥诮。
“你这个老娘们儿,记住了。”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冬日里结的冰。
“我没招你,没惹你,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找不痛快。”
“你活该。”
一旁的齐莹莹早就听得眉头紧锁。
她扯了扯沈余萝的袖子,压低声音,满眼都是担忧和不解。
“余萝,这人谁啊?怎么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于是沈余萝便三言两语,把上次在供销社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齐莹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最是见不得这种行径,心里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三丈高。
还不等沈余萝反应,她已经上前一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把沈余萝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她指着张翠花的鼻子,声色俱厉,那气势比张翠花刚才的撒泼还要足上三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思想也太不端正了!”
“随随便便就给革命同志扣帽子,你这是在破坏群众内部的团结!”
齐莹莹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那架势,活像是在开批斗大会。
“你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嘴碎长舌,往大了说,就是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这一连串响当当的大帽子扣下来,直接砸得张翠花晕头转向,又羞又恼。
她本来就理亏,被齐莹莹这么一通义正辞严的批斗,更是气焰全无,只剩下恼羞成怒。
她梗着脖子,冲着多管闲事的齐莹莹就吼了一嗓子。
“关你什么事!”
张翠花这一嗓子,就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