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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苏婉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人偶。
秦雅。
那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早已溃烂的心脏。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公司,输掉了陈默,输掉了那座她从未踏足过的“圣域”。
现在,连“陈太太”这个她鄙夷了十年,却又早已习惯的身份,都有了新的、比她优秀一万倍的替代者。
“姐。”
苏晴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她最后的自欺欺人。
“你到现在,还只想着那个女人吗?”
苏婉僵硬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妹妹那张写满疲惫与失望的脸上。
“不然呢……”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漏风般的声音,“我还能想什么……我的一切……都没了……”
“一切?”苏晴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近乎于残忍的冷笑,“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失去的,仅仅是你自己的‘一切’吗?”
苏婉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比破产和背叛更加深重的、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海水,从她的脚底,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你……你什么意思?”
苏晴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婉,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到临头,却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的蠢货。
就在这时——
“嗡——嗡——”
苏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妈妈”。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就想挂断,可手指在触碰到屏幕的刹那,却又无力地停住。
她知道,躲不掉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且,还无比残忍地,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熟悉的、温和的问候。
只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带着极致恐惧与崩溃的哭嚎声,猛地从听筒里炸开!
“晴晴!晴晴啊!你快回来!出事了!我们家出大事了啊!”
是母亲的声音!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
“妈!你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苏晴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电话那头的母亲已经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刚刚!突然冲进来一群人!穿着**!说是……说是我们家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还有什么……商业欺诈!他们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贴上了封条!连……连你爸爸……你爸爸都被他们带走了啊!”
“呜呜呜……晴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家怎么会……”
轰——!!!!!!
如果说,“公司破产”是一颗炸弹。
那么,“家被查封,父亲被带走”,就是一颗足以将整个苏家,连同苏婉那最后一丝人性都彻底摧毁的……**!
苏婉的大脑,在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引以为傲的苏氏集团,是她白手起家。
可她之所以能“白手起家”,是因为背后有苏家这个坚实的后盾!
是她的父母,在她创业初期,动用了毕生的积蓄和人脉,为她铺平了道路。
苏家,才是她的根!
才是她苏婉,无论在外面飞得多高,都永远可以回去的港湾!
她一直以为,她和陈默之间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她以为,离婚,破产,就是那个男人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可她错了。
错得何其离谱!
神明,是不会对一只蝼蚁,产生“报复”这种情绪的。
他只会,在被蝼蚁反复骚扰,感到不耐烦之后,轻轻地,抬起脚。
然后,将这只蝼蚁,连同它整个巢穴,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夷为平地。
不留一丝痕迹。
“不……”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苏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猛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涌出,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下病床!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求他!”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跟爸爸妈妈没关系!跟苏家没关系啊!”
“我要去给他磕头!我要**!求他放过我的家人!求求他……”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冲向病房门口。
苏晴一把从身后死死抱住她!
“姐!你冷静点!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
“放开我!苏晴你放开我!”苏婉疯狂地挣扎着,用头去撞墙,用手去抓挠苏晴,“我要去见他!我必须去见他!我要告诉他,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悔恨!
直到这一刻,家破人亡的这一刻,苏婉才终于品尝到,“悔恨”这两个字,到底是用怎样的人间炼狱,熬制而成的!
那不仅仅是失去。
那是,将你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在你面前,用最残忍的方式,一点一点,碾成粉末。
让你看清,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这无尽的折磨里。
“晚了……”
苏晴抱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泪水,终于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姐……一切都晚了。”
当她亲手将神明最后的体面撕碎的那一刻。
当她决定,要去踹开那扇门的时候。
一切,就都结束了。
……
与此同时。
文昌阁,顶楼天台。
晨曦的第一缕微光,穿透云层,洒在这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秦雅站在操作台前。
她的面前,摆放着那本被她奉为神谕的菜谱。
还有那些,用最夸张的方式,从世界各地运来的、最顶级的食材。
整个天台,安静得只能听见清晨的微风,和她自己那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门外那个充满绝望与哀嚎的人间,彻底隔绝的,宁静的神域。
秦雅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块纹理堪称完美的五花肉。
冰凉,带着生命最原始的质感。
她没有立刻开始。
而是闭上眼,将脑海里所有关于商业、关于数字、关于秦家覆灭的杂念,全部清空。
这一刻,她不是秦雅。
她是一个,即将踏入神明世界的,最虔诚的信徒。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与绝对的平静。
她拿起刀。
那把被陈默使用了十年,却依旧锋利如初的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