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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刚过,扬州码头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湿滑的青苔。李恪站在官船的甲板上,手里攥着那封来自长安的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指尖摩挲得发毛。信中字迹潦草,字里行间满是急迫——突厥残部集结三千骑兵,突袭了幽州边境的三座烽燧,不仅烧了两座粮仓,还掳走了两百多户牧民,如今正盘踞在幽州城外的黑松林,扬言要“踏平幽州,直取长安”。
“殿下,真要亲自去幽州吗?”张猛捧着一件铠甲走过来,甲片碰撞的轻响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江南新政刚稳住,盐运司的制度还没完全铺开,杭州那边的世家还在观望,您若是离开,怕是会有反复。而且幽州有李道宗节度使镇守,他久经沙场,未必需要您亲自驰援。”
李恪抬手接过铠甲,指尖触到冰凉的甲片,目光望向北方:“幽州是北方门户,若幽州破了,突厥骑兵就能沿着桑干河直入中原,到时候不仅边疆百姓遭殃,江南的漕运都会被断——新政根基刚立,经不起这样的动荡。再说,耶律莫在云州,突厥若从幽州南下,云州就会腹背受敌,我不能让他独自面对。”
他转身看向身后赶来送行的周文彦,将一卷册子递过去:“这是盐运司后续的章程,里面写了如何核查盐场账目、如何保障脚夫薪资,你照着推行。杭州、湖州的减赋要抓紧,若是遇到世家阻挠,就用父皇的旨意压下去,实在解决不了,就传信给长安的崔玄暐,他会协调朝堂支援。”
周文彦双手接过册子,躬身道:“殿下放心,臣定守住江南的新政成果,等您平安回来。”
官船缓缓驶离码头时,岸边已挤满了百姓。王阿婆牵着小孙子,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踮着脚朝船上挥手:“太子殿下!这是俺刚烤的麦饼,您带着路上吃!俺们等着您回来给孩子上课呢!”陈二穿着新做的青布官服,站在人群最前面,声音带着哽咽:“殿下,盐运司的事俺会盯紧,绝不让人私吞盐税,您一定要平安!”
李恪俯身对着岸边拱手,风卷起他的衣袍,将百姓们的叮嘱送进耳中。直到扬州的城楼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转身走进船舱,将那包麦饼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这是江南百姓的心意,也是他必须守住大唐的理由。
官船行至黄河渡口时,天刚蒙蒙亮。岸边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李恪让船夫靠岸,带着两个侍卫循声走去。拨开芦苇,只见十几个流民蜷缩在一处土坡下,个个衣衫褴褛,孩子们的脸上还沾着泥污,怀里抱着空空的陶碗。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李恪蹲下身,声音放轻。一个老妇人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恐惧,见李恪衣着体面却无恶意,才颤抖着开口:“俺们是幽州城外的村民,突厥人来了,烧了俺们的房子,杀了俺们的男人,俺们只能往南逃,想找条活路……”
李恪心中一沉,伸手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孩子吓得往老妇人怀里缩了缩。“张猛!”他高声喊到,“把马车上的干粮和布匹拿过来,分给这些乡亲!再安排两个人,送他们去附近的驿站,让驿站给他们安排住处,传信给当地官府,让他们妥善安置。”
老妇人接过干粮,对着李恪连连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您真是活菩萨啊!”
刚安抚好流民,一个浑身是伤的信使就骑着快马赶来,马鞍上还插着几支断箭。他看到李恪的官船,立刻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太子殿下!幽州危急!突厥骑兵连日攻城,李节度使亲自上城防守,却还是挡不住,已经折损了五百多士兵,城墙上的箭矢快用完了,再得不到支援,幽州城怕是撑不住了!”
李恪心中一紧,立刻下令:“船夫!加速前进!日夜兼程,务必在三日内赶到幽州!”
官船沿着黄河逆流而上,日夜不停。第三日清晨,终于抵达幽州境内。远远望去,幽州城的上空飘着一股黑烟,隐约能听到城墙上的喊杀声。李恪带着张猛和两百禁军,换乘快马,朝着幽州城疾驰而去。
离城还有三里时,就看到一队突厥骑兵正在劫掠路边的村庄。茅草屋被点燃,火光冲天,村民们的惨叫声和突厥兵的狞笑声交织在一起。一个突厥兵正举着马刀,朝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砍去!
“住手!”李恪厉声喝喊,策马冲了过去,佩刀“唰”地出鞘,朝着那突厥兵的手腕削去。突厥兵没想到会遇到援军,慌忙收刀格挡,却还是被刀风扫到,手腕鲜血直流,马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张猛带着禁军紧随其后,两百人结成阵形,像一把尖刀**突厥骑兵的队伍。突厥骑兵不过三十余人,很快就被冲散,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策马想要逃跑,却被契丹籍的禁军一箭射落马下。
李恪翻身下马,走进村庄。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几间茅草屋已被烧成灰烬,地上躺着几具村民的尸体,一个老妇人抱着死去的孙子,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年轻男子被绑在树干上,身上满是刀伤,早已没了气息。
“殿下……救救我们……”一个受伤的村民挣扎着爬过来,抓住李恪的衣袍,声音微弱。
李恪蹲下身,看着村民们绝望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像被添了柴,烧得更旺。他对身后的禁军道:“留下五十人,帮村民处理伤口,掩埋死者,把马车上的粮食和药品都卸下来,分给大家。剩下的人,跟我去幽州城!”
赶到幽州城下时,战斗正激烈到白热化。突厥骑兵架着十几架云梯,像蚂蚁一样朝着城墙上爬,城墙上的守军奋力抵抗,滚石、擂木像雨点一样往下扔,城下的尸体堆得像小山,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染红了护城河的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幽州节度使李道宗正站在城楼的最高处,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污,却依旧手持长枪,奋力斩杀着爬上城楼的突厥兵。他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队伍,认出了李恪的旗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高声喊道:“太子殿下!您可来了!再晚一步,这幽州城就真的守不住了!”
“李将军,辛苦你了!”李恪勒住马,高声回应,“打开城门,我带禁军支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