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外祖父家就在衢州。
六年前纪伯远被先帝派去衢州,她和流苏也跟着去了。
当时正值寒冬时节。
大雪夜,她们被困在路上,后来遇到一个偷人吃食快被人打死的少年。
她就让流苏救下了他,还让流苏给了他些银两。
只是那个少年说不想要钱,问她需不需要家仆,他想卖身葬母,也想日后谋生。
她说自己家仆很多,不需要了又看他可怜,便问了缘由。
那少年说他家境苦寒,父亲早亡,自己被母亲拉扯长大,孤儿寡母相貌出众,也经常被邻里男人欺侮骚扰。
有一日,隔壁的屠户男人,趁他去学堂,潜入他家中想对他娘欲行不轨,没想到他突然回来,他为了救母亲失手伤了那屠户。
他母亲让他连夜出逃,结果自己去府衙报案,以命换命。
他母亲在狱中自尽,衙门的人将他母亲丢在乱葬岗,他趁夜里去将尸首偷了出来。
然后带着母亲的尸首逃走了,他想要好好安葬母亲,却身无分文,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所以才去偷抢吃食。
当时纪璇见他可怜,便救了他,也替他安葬了母亲。
但并没有收他做家仆。
“说来纪大人与纪姑娘都是我的恩人,纪姑娘救了我的命,纪大人替我指了个明路。
我被一户人家收为养子,并有了现在池云谏这个名字,才有了如今的仕途。”
池云谏低笑着,抬手将杯中残酒饮尽,杯底与案几相触发出几声轻响。
当日纪璇没有让他做家仆,是因为纪伯远瞧出了他眉宇间的风姿,看中了他的本事,觉得他这样的心性适合走仕途。
便给他指了这条路,他在池家勤学苦读,终于从千里之外的衢州,来到京城。
如今也成了大理寺少卿。
原来竟是如此么。
纪璇终于回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与池云谏之间还有这般渊源。
所以。
上辈子池云谏从未说过这些话,而她也忘了自己和父亲救过她帮过他。
所以,他才会在冷宫时,对她施以援手?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想着,学有所成后,来向纪姑娘和纪大人报恩。
初入朝中,也是得到令尊引荐,得以结识殷世子。”
纪璇眉心微动,朝他看过去,眸色渐深。
所以……
是她爹将池云谏引荐给殷绪,而他,也凭借他的能力,成为殷绪的心腹。
她爹是被殷绪下了蛊吧?
对殷绪比对她跟哥哥还要好。
纪璇扯了扯唇,心底情绪复杂。
“说来愧疚,这六年来,我竟将纪姑**模样忘记了,当年也只是匆匆一眼,不过……那时我自卑怯弱,姑娘如九天神女,我不敢多看。”
池云谏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
后来,纪姑**脸在他的梦里逐渐变得模糊。
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梦醒时分,他的心底也是怅然若失。
当他指尖下意识地往被褥下探去,触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凉濡、湿,只余下一些旖.旎绮念。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亵、渎自己的恩人,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他初入京城那一日,刚好见到忠勇侯府的接亲队。
才得知,心中佳人已为**。
——
“我回来晚了,池兄见谅。”
殷绪轻笑着,幽深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二人,却见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他坐在纪璇身侧,冰凉的大掌裹住她的手。
“世子,大理寺中还有事需要处理,今日我在此已耽搁许久,恐怕得先行一步。”
池云谏忽然起身,朝他俯首作揖。
殷绪拉着纪璇的手一同起身,亲昵的同她耳语,“阿璇,我去送送池兄,正好也一同去大理寺,可能回来的晚,你先睡着,不必等我。”
纪璇皱着眉,心中一阵恶寒。
殷绪总是在外人面前装出这样“夫妻情深”的模样。
实在会伪装。
明明心里不喜她,却还要装着同她亲昵,简直虚伪至极。
纪璇心中只觉得甘拜下风。
“池兄,今日给你的那卷宗……”
“我已经收起来了。”池云谏说道。
跳水救人前他特意将卷宗放了起来。
“那好,我与池兄一同去大理寺。”说着,殷绪起身也向外走去。
二人离开后,纪璇才忽然松了一口气。
方才池云谏同她提了六年前的事情后,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那种带着欲念的炙、热眼神……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自然是不陌生的。
那种欲念,她在殷绪眼中见过。
如此说来。
池云谏莫非对她有那种想法?
纪璇眉心紧蹙。
上辈子在冷宫遇到池云谏时,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也是如此。
不过当时转瞬即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她自认为与池云谏根本不熟,哪里敢多想?
而且——
彼时,池云谏是权倾朝野的臣子,她是被人嗤之以鼻的冷宫废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