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营帐中的氛围,一下子凝固。
孟瑶见状,将端王的招降信递上:“既然赵将军不信,不妨亲自看看。”
赵启山伸手接过,神色冷硬。
随着字句一行行入目,他的眉目逐渐阴沉。
在信中,端王直言自己是如何借助孟良平等人暗中搜刮钱财,又是如何为今日大败悔恨不已,乞求皇帝的原谅,也让诸将不要再执迷不悟,早早受降。
在他凝神看信的间隙,孟瑶微微侧首。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药炉上,接着又若有若无地看向楚墨渊。
楚墨渊立在一旁,神色不变,只是勾了勾唇角,虚虚比了个“二”的手势。
孟瑶心中一动。
果然,与昨夜推测无差。
赵启山看完,将招降信重重一甩。
孟瑶缓缓开口:“赵将军如今可相信了?您以为自己所谋之事乃独自成局,实则尽藏于孟良平之流身后……如今端王事败,不管今**我相谈结局如何,秋霞岭必然守不住。届时,将军的名字会与您眼中的废物并列,被一同记载于史册,世代流传。不知,这可是您心中所想?”
赵启山眉心紧拧,良久后,他突然仰头嗤笑
“本将一生未娶,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旁人如何,关我何事?”
“可将军在意之人呢?”孟瑶冷冷的追问,“在世人眼中,将军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每位认识您的人,都因此骄傲!可当您假死谋反之事大白于天下,你所隐藏的秘密定然再也守不住,到那时,不仅您的名声毁于一旦,您想护着的那个人也无法幸免,当她被天下人指摘之时,您可有想过她该如何自处?”
赵启山冷了脸:“郡主在说什么?本将听不懂!”
“我在说,赵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
“放肆!”赵启山的脸色陡然变得僵硬。
他猛地站起,厉喝:“你竟敢在本将帐中胡言乱语,什么冲冠一怒,简直荒谬!本将追随端王,是看不惯当今帝王优柔寡断的秉性!当年若不是端王相让,以他的能力,本就不配坐这帝位。”
赵启山咬牙道:“他登基至今,楚国军事被魏国与吴国连番压制,他不思进取,不求破局,为了乞求魏国停战,甚至献出自己的长子!这样毫无血性的男人,如何配当一国之主?!”
孟瑶看着他:“那端王就配了吗?”
她冷笑着说:“再看一眼您手中的招降信吧!端王筹谋十几年,费尽心机养兵、造城……结果被皇帝发现后,第一时间跪地求饶!他为了保命将一切如实供出,这样的人,难道是赵将军要效忠的人吗?”
赵启山额头青筋暴起。
他没再说话。
孟瑶眯了眯眼。缓声道:“将军恨陛下,是恨他不配为帝,还是……恨他抢走了您的心上人。”
“砰——!”赵启山的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
“在本将这里,没有不斩来使一说。”他双眼猩红,怒视孟瑶,一字一句的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孟瑶神色未变,她冷冷的说:“赵将军就算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与端王所谋,必败!即便我死在这里,端王为了活命,还是会将一切供出,将军以为他能为您保守秘密吗?”
她看着赵启山,步步紧逼:“被将军藏在心底多年的柔妃娘娘,就这样被连累,难道……这就是您要的吗?!”
她话音刚落,赵启山已经拔剑而出:“住口——!”
剑锋寒光逼面,直指孟瑶。
孟瑶后撤半步,避开他的剑锋,转身绕到他的身后。
赵启山长剑落空,折返回身,却发现孟瑶已站在药炉旁。
他先是一怔,继而继续猛攻。
可就是这一怔,楚墨渊已经出手。
他从一旁出击,在赵启山分神之际,夺下手中长剑,反手横在他颈间。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甚至并未惊动帐外的护卫。
孟瑶说:“看将军的反应,想必……被我说中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启山被制住,脸色铁青,喉头剧烈起伏。
“将军十年前就已经官至二品,还被封为忠勇将军!陛下对您爱护有加,得知您的死讯悲痛不已,命人将您的战绩昭告天下,受世人敬仰!他给了您无上的恩荣,即便是端王为帝,也不过如此!但您明知陛下器重,却还要背叛他,只能说明,您真正想要的帝王也给不了。”
“皇帝给不了臣子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是皇位,二是……女人。”
孟瑶看着赵启山,继续说:“皇位,端王抢来后自然也不会给您。可他却可以将皇帝的女人赏给您!将军这些年不娶妻不纳妾,等的便是她吧!”
“昨夜思虑整夜,宫中嫔妃,谁能让将军甘愿隐姓埋名十余年?与将军年岁相同,且性子相合者,唯有贵妃和柔妃二人。”
说完,她看了眼药炉:“今日一进营帐,便闻到这药与二皇子所饮汤药气味相仿,柔妃娘**名字,便呼之欲出了。”
孟瑶的话,半真半假。
昨夜,她猜到赵启山应与后宫女子有所关联。
但她所接触过的后宫嫔妃,唯有贵妃江敏一人。
于是只得求助楚墨渊。
答应他一同前来秋霞岭后,楚墨渊才将后宫诸人,逐一告知。
皇帝并不热衷选秀,早年入宫之人,大多已经不在。
之后入宫的嫔妃,从年岁上看,不太可能。
赵启山要助端王谋反,想必那女子还活着。
皇帝后宫从未传出哪个嫔妃是因虐待而死,去世的几人,包括皇后,都是病逝。
因而赵启山不可能为泄愤而谋反。
那只能是——想要通过端王,重新得到她!
活到现在且年岁相仿者,只剩贵妃和柔妃。
贵妃江敏出自儋州江氏,且野心勃勃,赵启山平民出身,怕是连见她一面都难,更何谈情深到要为她谋反?
而柔妃虽然出身乾州杨氏,但并不是出自主家,而是从旁支中过继而来。
她入宫后,并不热衷于帝王宠爱,诞**弱多病的二皇子后,更加深居简出。
这种秉性,倒是更符合孟瑶心中所想。
再加上今日这药……
她没见过二皇子喝药,但楚墨渊知道呀!
他方才的暗示,坚定了孟瑶心中的答案。
“将军隐姓埋名,深居于此。却还在为二皇子寻找治病良药,您对良妃如此苦心,愿意让她背上骂名吗?”孟瑶问道。
赵启山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吩咐与苦涩。
良久后,他缓缓道:“郡主以为,我有的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