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没有眼睛的石鼠,就这么静静地蹲在石缝的另一端。
它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片,轻轻地,推了出来。
没有敌意,没有杀气。
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交易意味。
朱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身受重伤,妖力十不存一,这只看似弱小的石鼠,却给他带来了比面对穿山甲三兄弟时更沉重的压力。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他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那块毫不起眼的黑色石片。
石片很普通,就像一块最寻常的黑曜石碎片,表面甚至还有几道被利爪刮擦出的白痕。
但朱宁知道,能被这种以岩石为食的怪物当做“供奉”拿出来的东西,绝不简单。
是陷阱,还是机缘?
朱宁的脑海里,天人交战。
那只石鼠似乎有些不耐烦,它那两个空洞的眼眶“望”着朱宁,又用鼻子轻轻拱了拱那块石片,发出一阵细微的“悉悉”声。
它在催促。
朱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剧痛。
他缓缓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蹄子,动作缓慢而迟疑。
他必须赌。
在这种绝境之下,任何一丝可能改变局面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他的蹄尖,终于轻轻触碰到了那块冰凉的石片。
没有爆炸,没有毒素。
只有一种沉重的、带着大地般厚重气息的能量,顺着他的蹄尖,悄无声息地传来。
朱宁的心,猛地一跳。
这股气息,与他刚刚融合成功的【地金之甲】,竟有七分相似!
他不再犹豫,用蹄尖将那块石片,小心翼翼地拨到自己面前。
交易,达成了第一步。
石缝对面的那只怪物,似乎很满意。
它没有立刻退走,只是安静地蹲着,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依旧死死“盯”着朱宁。
它在等。
等它的报酬。
朱宁明白了。
这只石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它渴望的,不是他的血肉,而是他体内那两股让它感到既亲近又好奇的,极端力量。
佛与魔。
朱宁缓缓闭上眼,尝试着去调动那座被魔钉镇压的“监狱”。
他不能将舍利子或魔钉交出去,那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
但他或许可以,泄露出一丝,只是一丝那两股力量碰撞后产生的独属于他的诡异气息。
这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尝试。
那座监狱的平衡太过脆弱,任何一丝扰动,都可能引来万劫不复。
可看着石缝对面那只执着的怪物,朱宁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咬紧牙关,神魂沉入丹田。
他小心翼翼地,在那道由魔钉构筑的寂灭之墙上,打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微的裂口。
轰!
佛火与死气,如同两头被囚禁了万年的凶兽,在感知到彼此的瞬间,轰然对撞!
“噗――”朱宁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胸口那刚刚愈合的伤疤再次崩裂,地金之甲的光泽瞬间黯淡下去。
仅仅是一丝缝隙,就让他险些当场崩溃。
但,也有一缕混杂着佛光与死气的,灰金色气息,顺着那道缝隙泄露了出去。
朱宁强忍着神魂被撕裂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缕气息缓缓推出了体外。
那缕灰金色的气息,飘出石缝。
对面,那只没有眼睛的石鼠,身体猛地一颤。
它那两个空洞的眼眶里,仿佛亮起了两团贪婪的鬼火。
它张开嘴,猛地一吸。
那缕对任何生灵而言都如同剧毒的气息,竟被它如鲸吞水般,尽数吸入口中。
石鼠的身体,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
它灰白的皮毛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重塑,一股更凝练、更古老的气息,一闪而逝。
它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呻吟的“吱吱”声。
它看向朱宁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可。
交易,完成。
石鼠不再停留,它深深地“看”了朱宁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那个更小的溶洞深处。
“沙沙”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