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黑布,缓缓覆盖了南坡贫瘠的土地。
朱宁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蛰伏在石崖的阴影里。
风停了。
空气中,只剩下那株被他伪造成“血芝”的诱饵,正散发着一种能引动妖兽血脉深处最原始渴望的,奇异芬芳。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
饥饿感,如同细密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的胃壁。
但更难熬的,是脑海里那篇血色经文传来的,愈发强烈的催促。
它在渴望。
渴望杀戮,渴望鲜血。
朱宁缓缓握紧了怀中那根漆黑的魔钉,一股绝对的死寂瞬间传遍全身,才将那股嗜血的躁动,勉强压了下去。
他不能急。
猎人,必须比猎物更有耐心。
就在月上中天,他几乎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时,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动,终于从远处的洞口传来。
一个瘦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最右侧的那个洞**,探出了半个头。
它的动作轻巧而警惕,一双小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精明的光。
是老三。
那只受伤的,精通药理的穿山甲妖。
它没有立刻出来,只是将鼻子贴着地面,用力地**着,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每一缕气息的来源。
许久,它似乎终于确认,那股让它气血翻涌的异香,并非陷阱。
它从洞里钻了出来。
它的左后腿上,果然缠着一圈用草药捣烂后敷上的膏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动作却依旧迅捷。
它没有走直线。
它绕着那片黑石滩,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
时而停下,用爪子刨开地面,检查土层下的状况;时而又抬起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阴影。
谨慎得像一只在刀尖上散步的狐狸。
朱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连心跳,都仿佛与这片大地的脉搏,合为一体。
穿山甲老三的侦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株“血芝”的诱惑,太大了。
对于一头受伤的妖兽而言,这株能洗涤妖躯、淬炼筋骨的“天材地宝”,是它无法拒绝的救命稻草。
它终于不再犹豫。
它放轻脚步,一点点地,朝着黑石滩中心那道石缝,挪了过去。
十步。
五步。
三步。
当它那长长的鼻子,即将触碰到那株散发着致命芬芳的“血芝”时。
朱宁,动了。
他没有冲出去。
他只是猛地一蹬后腿,将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在身下这块早已被他用妖力震松的巨岩之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南坡的死寂。
他身处的这片石崖,竟被他硬生生撼动,无数碎石混合着泥土,如同一场小型的山崩,朝着黑石滩的另一侧,倾泻而下!
那不是为了杀伤。
是为了封路!
碎石滚落,精准地堵死了穿山甲老三退回洞穴的所有路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头生性多疑的穿山甲妖,吓得猛地一哆嗦。
它想也不想,身体一弓,便要施展遁地神通,潜入地下。
可它的爪子,只在坚硬的黑岗岩上,刨出了一串刺眼的火星。
“刺啦——”这里,是朱宁为它选好的绝地!
“谁?”
穿山甲老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为它量身定做的陷阱。
它猛地转身,一双小眼睛死死锁定了那片刚刚发生过“山崩”的石崖。
朱宁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月光,照亮了他那张沾满尘土的猪脸,也照亮了他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眸子。
“是你!”
穿山甲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法置信的骇然。
它想不通,一头在它眼中与食物无异的猪妖,是如何布下这等环环相扣的杀局。
恐惧,只持续了一瞬。
便被更浓烈的凶性所取代。
“找死!”
它嘶叫一声,不再试图逃跑。
它那身黑铁般的甲壳猛地一振,四肢张开,竟如同一张高速旋转的死亡轮盘,朝着朱宁,悍然撞来!